夜风吹过朱门,也吹乱她鬓边的几缕碎发,她站在等下,眉眼带笑,仿佛方才那场酒意还未散去,语气却分明极认真。
顾行渊唇角轻轻勾起一点,眸光缓了下来,似乎心里压着的那片雪在这一瞬间落地。
他低声道:“我也是。”
沈念之没有再说话,迅速转身,向府中跑去。
顾行渊望着她背影渐入庭灯,直到彻底消失,他才缓缓转身,捏着自己弯曲的指节,紧了又松,半晌,他轻声自语道:“希望这一世,你能一直快乐,沈念之。”
沈念之刚跨进府门没几步,就看见廊下灯火下,一到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
身後侍立着老仆,手中还握着半盏未饮完的热茶。夜风拂过庭树,枝影斑驳的落在他的衣袍之上,竟有几分等候许久的模样。
“回来了?”他开口,却听得出一丝探问。
沈念之一愣,随即笑的想一只做了坏事的猫,眼神弯弯,声音带着点甜:“回来了呀,阿爷,您今日怎麽还没休息。”
沈淮景眼角微挑,视线却越过她往门外看了一眼:“是哪家郎君送你回来的?”
沈念之立马止步,眉梢动了动,故作镇定:“没谁,阿爷你不认识。”
沈淮景看她一脸心虚的模样,轻轻哼了一声,也不多问,之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淡声吩咐:“霜杏,最近多盯着小姐一些,别让她总往平昌坊跑,喝得像条醉鱼似的,成何体统。”
霜杏在後头一听,连忙躬身答应:“是,相爷,奴婢记下了。”
沈念之撇撇嘴,送了耸肩,小声嘟囔:“我喝的明明挺有风度的,今儿个又没多喝,而且他也不看看顾……”说到此,沈念之想起席间顾行渊醉酒的样子,以及他怀中的味道,立马摇了摇头。
悄悄回头看向门外,确认那人已经走远。
“小姐你在看谁啊?是顾大人吗?”霜杏好奇的问。
“没谁,去给我准备洗澡水吧。”沈念之说的心虚,眼神也微微闪了一下。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
顾行渊一进门,就见证点灯火尚亮,长公主披衣而坐,案上放着的茶水微凉,身侧苍晏安静的翻阅着书卷。
“你又饮酒了?”长公主见他一身酒气,眉头见有些怒意,但是压制着没表露在语气里,淡淡地说道:“墨怀,你还能不能好好做官了,怎麽又跑去喝酒了。”
顾行渊却难得的露出一个极轻的笑来,那笑意带着少年气的清透,好像春风拂过冰雪未融的江面,一瞬间就开了。
他说:“官,可以不做,可是人,我不想错过。”
殿内寂静,连苍晏都擡头看了过来。
长公主看着面前一向稳重自持的顾行渊,变成这幅模样,抿着唇摇了摇头,半叹半笑地转头对苍晏说道:“书阳啊,你可别学你这个大哥哥,喜欢上那样的女子,成日宿在酒桌上,误了你的前程。”
苍晏将手中的书册轻轻合上,淡声开口道:“母亲放心,我对女子并无感兴趣。”
“我这一生,志在拜相。”
“我要做的事情太多,儿女情长,不在其内。”
长公主笑了一声:“你倒是跟你阿爷一个脾气。”
顾行渊听着苍晏这麽说,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毕竟上辈子,他可是自己的情敌,上一世的苍晏,前脚说完对女子无兴趣,转头又争又抢。
顾行渊没在听他们多说,回到自己屋中,解了佩剑,草草洗漱了一番,便一头栽倒在榻上。
他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那一刻,沈念之与他分别前说的那句“我今天很快乐”,还回荡在他脑海里,温温热热的。
这几日,顾行渊忙的脚不着地。
他盯着陆家的案卷,从旧年银帐查到今岁地契,又亲自带人去翻了大理寺狱底的旧案录,每日从晨至昏,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他未曾去看过沈念之,只是偶尔听裴湛提起,说那位晋国公府的大小姐前几日与她那个庶妹沈忆秋又闹了几句,还连带着忠王李珩,一起被她泼了一身水,传的满城都在说沈家两姐妹为了忠王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