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擡眸:“为何?”
他没答话,目光落在小哑巴身上,眉峰却是一寸寸压下,透露着本能的警觉。
“理由?”沈念之问。
顾行渊微顿,薄唇紧抿:“不可能。”
沈念之眉梢动了动,带着几分不悦:“他又不是瘸腿瞎眼,顾将军何至于这般紧张。”
“我说不行,便是不行。”顾行渊的语气中罕见带着硬气。
小哑巴站在一旁,神色复杂。他听得懂“军营”“不行”这几个词,手指不自觉握紧,想说什麽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沈念之却低笑一声:“那若我要留他在府中,跟着我当护卫?”
“不行。”顾行渊又是一句。
沈念之沉下眸子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自有你的想法,那我也不会再问了。”
顾行渊看她一眼,眉宇间压下情绪,冷静地说:“沈念之,你确认要让他留下来?”
小哑巴身形一震。
沈念之语气却更淡了些:“我听你的,这是你的地盘。”
一句话落下,屋内气氛更沉。顾行渊凝望着她,目光幽深。
他不说“那少年有异”,不说“他是北庭人”,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小哑巴站在地中间,那双灰眸静静望向两人间的气氛,他想靠近她。他想帮她。可他也什麽都不能说。
这一刻,他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个念头:就算暴露身份,也无所谓的吧。
沈念之拍了拍顾行渊的肩膀:“坐下来一起吃饭吧,你不必事事以我为先,不过我这两日出门,发现城中书院很少,很多孩子都没有地方读书,我在想,不如我开个学堂,教那些将士们的孩子学汉文如何?”
顾行渊微怔。
沈念之语气淡淡:“我在这儿住着,总不能白吃白喝。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
屋内静了一瞬。
小哑巴听着那句“教孩子学汉文”,眼底亮起微光。他低着头,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像是怕错过她的每一个字。
顾行渊却看着她片刻,忽而点头:“这件事……我其实很早就想做了。”
他声音低沉:“雁回是边镇,兵户後代不少识不得字。只是这些年边事不断,朝中派来的夫子也多不愿久居。”
他看向她:“若你愿做,我会让人专门为你划出一处院落,由军中出资供学。”
沈念之一挑眉:“你倒大方。”
“你若愿留下做此事,便不只是我顾行渊欠你一份情。”顾行渊道,“也是整个雁回城,欠你一份情。”
她一时无言,只擡手端起面前茶盏抿了一口,低声道:“你这张嘴,没想到顾大人也有说人情话的一天。”
顾行渊不答,只静静看她。目光依旧冷静,却也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意味。
沈念之没再说什麽,将茶盏放下,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哑巴,忽然道:“那他——”
“他可以留下。”顾行渊开口打断,语气微顿,“……待在学堂里也好。”
小哑巴愣了一下,猛地擡头,那双灰眸里闪出乎压不住的雀跃。
沈念之含笑看他:“既然你听得懂,那以後可别偷懒。”
小哑巴连连点头,眼角眉梢都压不住喜意。
顾行渊收回视线,转头对着小哑巴轻声道:“那你要听她的话。”
沈念之,没再多说什麽,只拿起一块热腾腾的蒸饼,往小哑巴碗里夹了一块肉。
“吃吧。”她语气随意,“再不吃,冷了就不好嚼了。”
小哑巴低头,认真地接过,顾行渊看着沈念之,发现自从她阿爷去世後,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一往日那种张扬肆意的笑容了,总感觉她的心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顾行渊将袖口里的信收紧了,就不准备告诉她沈思修已经被李珣折磨死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