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奴笑意苍凉:“你早有怀疑,还能忍到如今。我该夸你吗?不愧是梁国公和永安公主的女儿,不愧是打下郭家的白雪亭?”
……白雪亭。
仓促间只有这个名字刺穿她的耳朵。
原来她叫白雪亭。
她缓缓走到那个单膝跪地的人身边,他却没了力气,像是就这样跪着昏倒了。
白雪亭扶着肚子半蹲下来,也许是直觉,也许是她的女儿在腹中欢快地跃动,她颤抖着为那人整理鬓边的一缕白发。
“是你,对不对?”
“是他又如何?”泠奴冷笑,“你记得他的名字吗?你记得你与他是何年何月何日成的婚吗?你记得你们之间发生过什麽吗?”
泠奴根本不给她喘息之机,继续道:“你记起来也没有用了,你眼前这个人就要死了。”
白雪亭後背不住发冷,眼前这个与她朝夕相处大半年的泠奴丶素来温和的泠奴,居然也会有这麽癫狂冷酷的一面。
她不禁咬牙道:“疯子……”
泠奴温润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讽意,“十七岁的你听见你这样骂我,大概要和你拼命的。”
白雪亭转开了目光,她不记得了,不记得十七岁的她,对眼前这个人丶对身边这个人是什麽感情。
这一夜的芙蓉园,荒唐得有些可笑。而终结这一切的,是太监细长的叫声。
“圣旨到——”
“皇三子舒王傅澜,天意所属,人品贵重,着立为皇太子。”
听到皇太子三个字时,傅清岩几乎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他没想过临了临了,章和皇帝竟然真的要把传国玉玺给他,当作数年质子的补偿吗?
圣人僞善了一辈子,到头居然良心发现。
可是有什麽用。
杨行嘉活不长了,他更是命在旦夕。
王朝延续一二百年,就这样被两杯牵机断送。
人生多少恨,万般皆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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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太医院泡在昭王府里一日夜,总算从阎王殿里抢回一条性命。
李惜文得了消息後匆匆赶来,一眼就看见坐在帷帐外懵懵懂懂的白雪亭,她目光落到她隆起的肚腹,女儿家怀孕是多脆弱的时候,她不仅没能好好将养,还遇上这样的事,真是吃尽苦头。
李惜文鼻尖一下就酸了,近前温声道:“雪亭。”
白雪亭回神,愣愣看着她。
“我是李惜文。”她忍着心内酸楚,“你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白雪亭眨了眨眼睛,眼前这个秀丽的女人,她一见就很亲切,然而,她终归是记不起来了。
“对不起。”
李惜文摇摇头,“没关系,你忘记的那些,以後我慢慢说给你听。”
她牵起白雪亭的手,掌心轻轻贴上她小腹,温声对她道:“小时候你我约定过,要互相做孩子的干娘。我有一个儿子,养在宫里,已经四岁了,和我们不亲。但是你的孩子,我想和你一起亲手养大她。”
李惜文太温柔了,白雪亭这几个月的焦躁与不安瞬间被抚平,她低下头道:“好。”
太医掀开帘子,大松一口气,对白雪亭拱手作揖:“王妃,殿下暂无性命之忧。”
李惜文轻声解释:“你是昭王妃,帘内那位是你的夫婿,也是当朝昭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