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仍是盘腿坐着,看见崔谡道,“顾着你的脸别破相,到时你说不上亲,皇後要找我。”
崔谡就近找椅子坐了,大言不惭道:“我还想着脸上添两道疤更显刚猛呢,为着不叫陛下难做,我就歇了这个念头吧。”
不言在一边儿闷笑,徐宪丶徐固丶徐毅三个也都憋着笑。
孟箴又是一阵惊讶,皇帝竟会和崔谡念叨,还提到了皇後,原来皇帝私下里也是有话有表情的。
随後,徐宪向皇帝禀了後续的安排,皇帝点头,“你看着就是,无需事事来禀。”
这是孟箴最不理解的,他以为皇帝是信不过徐宪才过来坐镇的,事实却是皇帝将一应兵权都交给了徐宪,徐宪不来禀,他从无过问。
孟箴若有所思,觉着之前的想法可能错了。
见谈好了正事,崔谡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囊,松开了系口,献宝一样摆到皇帝坐的罗汉榻上的方几上,“陛下瞧瞧还成吧?”
布囊里竟是半袋子未经打磨的各色宝石,虽这会儿看不出珠光宝气,可都是识货的,这些可是一柱大财。
皇帝伸指拔弄着布囊里的各色宝石,笑问:“给你二姐的?”
崔谡得意地笑着,“这趟运气好,正赶上两个部族议亲,也不知是嫁妆还是聘礼,我们都给搜刮来了。”
他又朝徐宪求道:“大将军,调我往西边儿去吧,我打听着乌岭西边儿有野马出没,鞑喇的好马多是捕了那边的野马配出来的,我去弄一批回来如何?”
徐宪正色道:“那里是鞑喇各部抢夺最凶的地界儿,如今是赤乌丶扎颜两部守着,孤军进去太过凶险,等时机到了再说。”
崔谡只得歇了念头。
皇帝却来了兴致,“既这样,我来走一趟罢。”
徐宪大惊失色,“陛下怎可步入险地?”
皇帝不以为然,“不过是往那边逛逛,哪来的险?”
皇帝从应城出来时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却扎在山西不挪窝了,可扎在总兵府里起码不用面对战事,和扎进鞑喇地界里能一样麽?
“陛下是该活动下。”却是窝在墙角打瞌睡的赤麟一跃而起,“陛下就走麽?”
皇帝指了崔谡,“吃完他的席面就走。”
崔谡忙道:“陛下带我一个。”
皇帝摆手:“你不行。”
崔谡还要再求,被赤麟拖到一边儿,“待你功夫练到家吧。”
崔谡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到时许我挑一匹好马。”
皇帝不置可否,“等着吧。”
他将装宝石的布囊推给崔谡,“我去给皇後弄匹漂亮的马,用不上你的。”
所以,皇帝终于肯从罗汉榻上下来,却是为了有东西给皇後送?
皇帝又对徐宪道:“顺便布署些人马,练了这一阵子,就先将赤乌丶扎颜两部端了吧。”
徐宪哪还顾得上劝,大声应道,“臣这就去安排。”
崔谡急道:“大将军,得有我们这一队人。”
六月二十三日朝会,卯初时,朝臣们在延华殿列好班次。
卯正,朝臣们停了小声说话,板正站好。
一向准时的皇後却迟迟不见,眼看着到了卯正一刻,还是不见动静。
很不寻常,想到皇後用宽松衣袍都掩不住的身形,是到了産期麽?
申阁老这些重臣都拢起了眉峰,这阵子李首辅隐在後面,一招接着一招,每每都切中要害。
好在皇後回得游刃有馀,先是杀一儆百震慑了各方浮动的人心,接着就是涨俸禄加补贴,让因着减优免田亩数生的不满散了多半,最後又另辟蹊径引着女眷们盯住自家的男人不得妄动,及时稳住了乱局。
皇後生産加上坐月子,一个月都未见得能出来,皇帝又不在,才稳住的局面别又崩了。
正议论纷纷时,就见皇後身边的不语步履匆匆地进了大殿,来不及站定,他就高声道:“今儿朝会取消,娘娘吩咐诸位大人不得离宫,都留在谨身殿候命。”
诸臣心里俱是一凛,有人问道:“要候多久,手头有耽误不得的事可怎办?”
“好办呐,钱领侍在谨身殿安排的诸多内侍,诸位大人可以使他们帮着往各处传达,或是喊人进来交代皆可。”
申阁老忙问:“可是娘娘发动了?”
不语点头,愁容满面道:“正是呢,娘娘收拾好要往外走的时候,忽就有了征兆,才稳婆说娘娘是头胎,快了也要明日。”
“那陛下……”古尚书问。
不语脸上稍好看了些,“已给陛下传了消息,陛下走前同娘娘说好了,会于娘娘生産时赶回来,这会儿该在路上了,若快马加鞭,二十五六日能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