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伯父忙将此事告诉齐岁柏,嘱咐道:“伯父知道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但你这些时日定要将那悔过书写出来呈交给陛下,还有六日就要科考,此事耽搁不得,若实在不行,伯父嘱人给你写一份,你誊抄一遍。”
齐岁柏唇色苍白,眉目濯濯:“敢问伯父,我何错之有?”
“陛下不是说了吗,你行事太过冲动,那马车本就不该由你去救,你救之前,可曾想过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前途?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如何科考?”
齐岁柏侧首:“不过是一场科举,三年後还要机会,若三年後也不成,只要自修学问,这世上也多的是出路。”
“年少气盛!”齐伯父叹息道:“你父母经商打拼下一番基业,可若是家族无人做官从政,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你从小就聪慧,做的文章被多少人夸赞,你唯有做官能撑起家门荣耀,还有什麽别的出路?况且陛下只是让你写封悔过书,这也不是什麽难事啊!”
齐岁柏擡眸,缓缓道:“可侄儿所做之事,无人胁迫,遵从己心,大丈夫立于世,谈何有悔?”
“你……”齐伯父一摆袍袖:“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心思,那马车上的姑娘是谁,我也晓得了——你还真是大胆,你不写这悔过之书,是准备将我们全家的性命拿来给你陪葬吗?!”
齐岁柏在小厮的搀扶下,挣扎着跪了起来:“伯父,我和姜姑娘并未有任何逾矩,在陛下和她婚约未退之前,侄儿也定然约束自身,可她若真的已和陛下情断义绝,侄儿为何不可?”
“先不说她是侯府之女,而你父母虽是富商,也只是捐了个扬州地方官,就算你科举後登榜提名,可陛下心中有她,你和她纠缠不清,陛下瞧见你会如何想,陛下会有那等容人之量吗?!”
齐岁柏摇摇头:“陛下虽是一国之君,此事还是要看姜姑娘,若姜姑娘仍和陛下情投意合,侄儿唯有祝福,可若她选侄儿,侄儿定不会退。”
“所以这悔过书,侄儿不能写,侄儿救人,无过,救下心仪的姑娘,更无悔。”
*
花窗畔,姜诺托着香腮,看向远方,潋滟的水眸有片刻失神。
脑海里反复出现马车即将翻倒前,齐岁柏纵马而出的画面。
两个人加起来未曾见过几面,可他却无畏相护,她除了感激,还有慌乱和迷茫。
她大约猜想到了齐岁柏对她的心意,可这些年,姜诺唯独对李檄动过心,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旁人的心意,也担忧处理不当,让齐家惹上麻烦……
“姑娘……”六时悄声道:“齐公子身边的小厮来了……”
姜诺忙起身:“是齐公子让你来的吗?”
那小厮一见姜诺,扑通跪地道:“小人是瞒着公子来寻姑娘的,也唯有姑娘,能救救公子了……”
小厮将悔过折子的事简短说了,末了道:“小人是知道公子脾性的,他说好听了是宁折不弯,说难听了是不知变通,总之是定然不会写这悔过折子的,姑娘,耽误了科举事小,可若是惹怒了陛下……”
姜诺站起身,直言相告:“此事我会处理,你不要告诉你家公子,你来过我府上。”
那小厮点点头:“如此我替我们家公子谢过姑娘了。”
那小厮和姜诺报了齐岁柏的伤势,又道;“姑娘可还有话要给我们公子?”
姜诺微一犹豫,还是道:“给你们公子捎句话,就说等他好了,再一起去九溪看晚霞。”
*
姜诺看了看天色,知晓李檄此时应在北苑,径直去了北苑。
李檄仍每日都会抽出时辰面壁,此处还有姜诺曾经种下的菜,他不愿这片地方荒芜,一直亲自悉心照顾。
“陛下。”
姜诺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李檄转身,黑眸微微有几分波动:“你来了。”
李檄指了指楚葵:“这还是当初你种的,来年还会开花出新,和从前无甚区别。”
“听说陛下让齐公子写悔过书?”
望着昔日对自己百般依赖的小表妹,李檄的眼眸一点点变冷:“你来此地,就是为了说此事?”
“陛下,科举是为国选材,若陛下如此行事,岂不是让天下士子寒心。”
“历来科举,考生有病痛伤情,皆不能参考,他自己不自爱,他写悔过书就可进场,已是恩典,”
“可齐公子是今科夺魁的热门人选,不少大人都认定了他是国之人才,想网开一面,让他偏殿候考,陛下为何不允,我想陛下心里清楚。”姜诺冷冷道:“陛下让齐公子写悔过书,悔过何事?难道他当初就应该看着我摔伤,也不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