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诺是先帝订下的皇後,若皇家反悔倒还好,可女子怎可无缘由的退婚?
若真的要退婚,那也必须是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而最能减少流言蜚语的理由,想来便是……女子病逝。
“姜诺如今称病,正是好时机啊。”章若书也已想到此处,她已是计上心来:“若是姜诺一病不起,这婚事自然而然也就退了。”
太皇太後皱皱眉:“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若让她出家去庙里吧。”
章若书还要再说,却被若琴一个眼神止住。
两个人走出大殿後,若琴低声道:“也不必给太皇太後说那麽多,你可还记得她家中那个伯母,前几日来咱们家,正好说姜诺去看了那塔,让她心神不定的——本来还忌惮姜诺要进宫为後,如今皇後她也不当了,那正好——给她家人说一声,她家人又怎能容得下退皇家婚约之人,到时新仇旧恨的,她伯母自会清理门户。”
章若书也笑道:“如今还真是万事俱备,真是个好时候,她不是想退婚吗,咱们这麽一来,也是帮了她呢!”
周栀在一旁听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却未曾开口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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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已经从章家人嘴里得知了宫里的一切,惊诧过後,心中浮现不屑轻蔑:“亏我当初还高看她一眼,想着她以後是要执凤印的!如今一看,她是只能吃苦不能享福的东西,果真上不得台面!”
姜诺既然已向皇家明说了退婚一事,且听起来心思坚决,那皇家自然也不是非求着她当皇後,这婚事怕是退订了。
自古没当成皇帝的太子,都没有好下场,废弃了的皇後,也如此。
姜诺虽未曾入宫,和皇家订婚的事儿却早已人尽皆知,她退婚,怕是连整个姜家都要因她倒霉。
谢氏看向银珠:“你确定她身边那人,就是从前的王妈妈?!”
银珠点头:“奴婢这几日一直在院子里守着,确信是从前的王妈妈无疑。”
谢氏冷冷一笑:“那就怪不得我出手了!皇家的婚可没那般好退!也唯有她病重难治,骤然离世这一条道可走!”
谢氏将安插在姜诺身畔的丫头叫来,从夏日的衣裙,到冰块玉扇,赏赐了不少,笑着道:“如今已是夏至,你们姑娘身子却不好,又素来是个怕热的,这些东西你都拿去,告诉她,让她安心养病,缺什麽,尽数给我这个做伯母的来说便是。”
那丫头忙战战兢兢谢过。
谢氏摆摆手,让站差的丫头小厮们都退下,方才低声道:“近前来。”
那丫鬟的身子轻轻一抖,爬起来缩着肩,走到谢氏身侧。
“别的也就罢了,唯有这个香囊。”谢氏将那精美的莲花瓣形的香囊放在这丫头手中,面上带笑,眸中却透着阴暗的光:“里头装着的香是宫廷贡品,这些年来一共也没多少,最是养身安神,你须亲手放置在她帐中枕侧旁,每一日都要仔细查看,可曾听明白了?”
那丫头抖抖索索的伸手接过,低声道:“奴婢明白……”
她自从来到姜诺身边,便想到大约要有这一日,因此也并无多少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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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回去,也和平日里无异,待到姜诺有了空闲,才将谢氏的赏赐一一说与她听。
姜诺穿着家常的银白襦裙,坐在凳上笑着清点把玩,偶尔和这丫头开开玩笑,和平常的模样无异。
千橘笑着道:“姑娘,还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瞧瞧这个香囊,据说是宫中贡品,最能安神养身,助梦好眠的。”
姜诺嗅了嗅,香囊的味道清冽温雅,一时半会,姜诺倏然恍惚了片刻,这香囊,确是能让人渐渐抽离繁杂,想来该是能助梦的,她笑道:“伯母有心了,你快去摆在我床头,我今儿就要染染这帐中香。”
千橘忙笑着应了一声,去帐後将那香囊挂起,含笑的眼眸渐渐变冷。
姜诺含笑的声音在账外响起:“多谢你了千橘,下去歇着吧。”
待千橘退下,姜诺才让六时去请王妈妈,她并不收拾方才谢氏赏赐的物件,随意的堆叠在桌上,看到王妈妈进来,姜诺一笑道:“王妈妈你总算来了,伯母又给了我好些东西,可这麽多东西我也用不完,你看看有哪些你喜欢的,就拿去用吧。”
王妈妈面色瞬时凝重,自从她来到侯府,便看到谢氏三天两头的安插物件给姜诺,偏偏姑娘,连带着身边这几个丫头,又是个最没心眼的,也唯有她仔细检查,勉力支撑着,小到连送来的手帕子都未曾大意过,可她百般留意,也并未发现有哪里不妥。
今日她仔细看了那物件,也如同往常一样并未发现什麽,正要开口,却忽然闻到一阵说不出的香气,她面色一凛,霍然站起:“姑娘,你房里换燃的香换了?”
“未曾。”姜诺仍是天真的模样:“妈妈说这香吗,这是方才伯母给我的帐中香,说最是安神的……”
她话还未说完,王妈妈已一把掀开帐子,一眼看到了姜诺枕畔的香囊,她抖着手,将那香囊紧紧攥紧:“就是……就是这个味道……”
“王妈妈……”姜诺看着王妈妈忽然失控的模样,有几分无措:“这香囊怎麽了……”
“姑娘……”王妈妈转过身,面容认真:“你不是已和陛下订婚,不日就要进宫称後吗?不是这姜家上下,对你甚是上心爱护吗?”
姜诺作势扯出一丝苦笑:“和陛下订婚是真,可并非要称後——王妈妈还不知晓吧,我已和陛下退婚,从此不是皇後了,只是还未曾来得及昭告天下,但是姜府中人都是知晓的——说什麽上心爱护,只要不嫌我,我便知足了……”
王妈妈面容愣了片刻,一下子全想明白了。
她本来想着皇後的身份能护着姑娘,让姑娘一世安稳无人敢欺,没曾想陛下竟然已和姑娘退了婚,那曾经的婚事……还不是成了姑娘的催命符一般!
王妈妈再也不敢耽搁,定定神道:“姑娘,今日有个事儿,老奴必须对您言明了。”
姜诺心跳怦然,面上却是风平浪静的模样:“王妈妈,您这是怎麽了?什麽事儿这般严肃……”
王妈妈吸了一口气,定定道:“夫人……夫人不是无缘无故的落水而死,她……她是被谢氏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