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祖母许可,伯母所建……这十年来,她把这塔视为哀思寄托,视为姜家给予的温暖支柱……这些年里,无数次,她想对伯母开口争取些什麽,都是想到这塔,沉默妥协。
为了这塔,她对姜家,永远心怀一份感念。
可一夜之间,这塔……竟成了镇压恶鬼的镇魂塔?
还是镇压水中冤魂的……
高僧看姜诺面色煞白,叹息一声:“逝者已逝,姑娘还是要珍重自身。”
六时和吉祥搀住姜诺,面露焦灼:“姑娘,姑娘您先别着急,我们从长计议,总会有法子的……”
姜诺眼角泛起微红,声音嘶哑道:“先……先回去吧……”
她脚步虚浮,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刚一出寺,一阵幽风吹过,檐铃叮咚,姜诺打了个寒颤,几乎要倒下去。
此时肩头却被一双有力温暖的大掌牢牢托住,姜诺回头,登时不可置信的怔住了。
竟是……李檄,本应在宫中大殿中的陛下,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当下稳稳托住她的肩,眸光从她脸上划过,深深皱眉:“出什麽事了?”
姜诺双唇颤抖,清润的眸中起了雾:“……无事……”
她此刻双眸含泪轻轻颤抖,哪儿像无事的模样,李檄眼底冷沉几分,点头道:“你不说,朕就去问後寺那僧人。”
姜诺心里空空荡荡,喃喃出声道:“别去……求陛下别问……”
姜诺脑海里尚且一团乱麻,只是丝毫不愿李檄参与进她的家世。
她语气温软恳切,带着水雾的眸子轻垂,忍着眼泪叫他别问。
李檄止住步伐,语气温柔道:“好,朕不问。”
他擡手,将茫然的姜诺抱于怀中,快步走下石阶,未等姜诺挣扎,已甚是温柔的将她放在自己来时的车上,并将披风接下,为她牢牢系住:“诺诺,这是朕的车驾,你可在此安心休憩片刻。”
他看得出,姜诺已心神俱疲了。
“姑娘,要不坐陛下的车回吧。”六时看了看车里柔软的地毯背靠,这车外观不打眼,里面却是实打实的比侯府车驾舒适:“坐陛下的车也舒服些。”
姜诺宛如空空荡荡的游魂,眸光怔怔。
她只想赶紧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躲起来好好想事情……
至于是谁的车,她已无暇顾忌……
她用尽全力,轻轻说出四个字:“不去姜家……”
李檄侧耳听到,不动声色微微皱眉。
“不如……去庄子上吧。”六时能猜出姜诺的心思,轻声道:“那庄子,也是夫人留给姑娘的……”
一路马车哒哒,姜诺近乎麻木的快速思索着。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建这塔,不……到底是谁要害了自己的母亲……
是伯父?他对自己虽无太多关注,但记忆里和父亲也都是很友善的……再说如此行事,对他也并无多少好处,总不至于为了银子……毕竟是兄弟啊……
是老太太?也有可能,父亲不是她亲子,母亲不是亲儿媳,姜家虽是侯府,钱财上并不十分阔绰,也许……也许是为了钱财,正好趁着父亲……就除掉母亲……
但老太太对她也算不错,当时李檄进了北苑,老太太不想李檄和她有牵扯,还苦口婆心的劝自己不愿和李檄牵扯……
虽是为了姜家,那也是为了她啊……
那就是……伯母……
姜诺一颗心被狠狠攥住。
极有可能,那塔是她建的,甚至母亲的産业都拿捏在她手中……
一时间,姜诺心思纷乱如麻,静下来,才发觉鼻尖萦绕着苦竹和龙涎香混合的味道,一低眸,才发现脖颈间竟系着李檄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