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从赔笑道:“这是为难老奴了,我们姑娘未嫁之身,更何况许的还是……在同一院子是断然不可的。”
“你去搬两把椅来。”李檄示意门扉前道:“就搁置在此处,我们在院里赏月,不歇息。”
那仆从犹豫道:“这虽可以,却只怕委屈了公子……”
夜间门外,候着的都是仆役小厮和小丫鬟们,可这二位……
可既然这二位愿意,这几个仆从立刻轻手轻脚,搬了小桌和椅子安置在庭院中。
李檄安之若素的坐在椅上,擡眸望着天际月色。
春夏之交,月色清辉遍地,细看地面若有点点银光。
在北苑,他曾和姜诺看过如此月光。
他那时闷闷不乐,心神焦灼不安。
他不晓得姜诺身为他的小未婚妻,在外头过得是什麽日子,但每次来北苑,她都是极活泼明朗的。
有一次呆得晚了,也如今晚这般,他催促她赶紧出宫。
她却道月色甚好,和他在一起饮茶聊天,夜里喝茶也如喝酒,不知何时姜诺凑近他,宛若孩子般淘气又胆怯的亲了下他的脸颊。
他如今还记得那唇角的触感,他怔住,久久未曾缓过劲。
再回过神,姜诺已经蹦蹦跳跳着离开了,出了苑门,偏还一转身躲在树後头,在月光下对他眨了下眼睛。
李檄想起那时的景象,不由得轻轻扯唇。
那一夜的每一幕,都如同画般刻凿在了他脑海中。
她穿的乳白色襦裙,背後有长长的蓝色披帛飘带,宛如月宫中的玉兔,她亲他时的那瞬,苦竹随风沙沙作响,她的睫毛胆怯的轻颤了几下。
哪怕在最低处,她也跟着他。
李檄渐渐便察觉到,权势,帝位……皆可能会因他不慎失去,可姜诺却永不会责怪自己的大意和疏忽……
她早已是自己的。
太过肯定就会有轻屑和不耐。
原是他,配不上她饱满真挚的爱意……
王公公苦着一张脸,看四下无人,忙劝道:“陛下,您明儿早起还有事呢,这麽守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咱回去吧……”
“朕无事。”李檄斜他一眼:“怎麽?你困了?”
“老奴是心疼陛下……”王公公道:“而且姑娘也瞧不见,如此行事,恐怕也于事无补……”
李檄望着那门扉,忽然低声道:“朕只是为了自己的心。”
算来,他未曾有姜诺的勇敢,也未曾有姜诺的澄澈。
他愈发冷静自持,知晓该做什麽,该将心思用在何处才是正途。
可他从未问过自己的心。
今日,他想来寺里,便亲自来了,这滋味真让人陌生,可当自己看到姜诺的一瞬间,他便知道,这一趟未曾来错。
今夜,他想在此地伴着姜诺,他没想着要见面,或说几句话。
隔着一扇门,知晓她在房里安睡,他的心也渐渐平稳宁静。
月色透出来,吉祥未曾推门,对外面低声道:“安静些,姑娘已就寝了。”
李檄轻轻一笑,安静的坐在庭院中的椅上,果真不再有任何声音。
王公公也没曾想,陛下竟然能如此无声的隔着一扇门,陪了姑娘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