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玉难以置信这话竟然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他瞪大了双眼。
“那爹呢,你把他当成了什麽!”
“爹?”李怀仁牙齿磨得咔咔作响,“他将我带回城主府里,让我有了去处,我是很感谢他。只是我叫了他十几年的爹,後来才发现,他并不把我当成他的孩子!”
李怀玉狠狠推开他,怒得红了眼睛。
“我们一起吃一起住,爹可曾亏待了你半分?他何时不把你当亲生孩子对待了!”
“他如果真把我当亲生的,就不应该让我接替他的位置!”
李怀仁指着天上,一字一句道:“你可知秋城为什麽隔一两百年就要换一次城主?为什麽上面的封印如此厉害,能将所有的妖兽镇在底下?”
“因为封印会逐渐松动,每过百年,就必须有人殉身修补!这是城主该做的事,殒身的人,也必须是秋城的城主!上面那道封印,是用无数尸体得来的!”
李怀玉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做出反应。
他呆了好片刻,才回过神,“你是说……爹让你去死?”
“对啊,你不是都听到了吗,爹就是让我代替你,让我代替你去死。”
李怀仁眼中满是嘲讽,“我本以为自己还算幸运,能够被收养进府,能够和你做兄弟。可谁知道他收养我,不过是为了让我百年之後去死而已。因为他是个好父亲,舍不得让你这个亲生儿子死,他就选了我,让我接替他的位置!”
李怀玉握紧腰间的剑,指节泛白,身体发抖。
“那当初爹说要把城主之位传给你的时候,你为什麽不拒绝!你明明可以告诉我,让我来当这个城主,让我来修补那个封印!”
“因为我不想你死!”
李怀仁凝着李怀玉的眼睛,每个字都吐得无比清晰:“我十岁入府,那时你才五岁,到如今,我已经同你认识了十五年。我认识的人不多,也没对几个人付出真情,但唯独你,我把你当成了亲弟弟。所以,我不会让你当这个城主。”
“但我也不愿为这个封印而献出我的命。”
李怀仁定定看着他,说:“只要夺得这个的铃铛,以後便不用有人因为修补封印而死。这是多划算的买卖,你为什麽不站在我这边?”
“你只是要这个铃铛,为何又要杀了她!”
李怀玉指着涟韵,眼眶通红,“明明是你先提出来的,让我们给她送药!明明她都快好了,却又因为你而死!”
“我没想杀她!我只是想让那些人消耗一下她的力气,趁机夺了魇铃而已!谁知她竟如此不中用,被人偷袭成了重伤。她本来就没几天可活,我也只不过是送她一程而已,免去她的痛苦!”
说罢,李怀仁拔出涟韵胸口上的剑,血液飞溅到了脸上,被他随手抹去。
“一派胡言!”
李怀玉跪下抱起涟韵的尸体,踉跄退了几步,咬牙质问他:“你是又怎麽得知她们还在这里的,涟歌呢,她也被你杀了?”
李怀仁仔细擦去剑上的血渍,放入剑鞘中,才淡声回了他的话。
“哑声谷是第一个秋城城主开辟的秘境,他将作乱的妖兽封在了这里。你不喜欢读书,所以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历代城主有一门秘术,可以开辟另一个空间。那时我看见爹虚弱的模样,我就知道他在湖底下开辟了另一个地方,让鲛人住了进去。”
他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刚才我来找她们时,涟韵本来不愿意出来的。只是我说我们想见她们最後一面,涟韵就出来了。至于涟歌,我没看见她,她此刻大概还在里边。”
听完他的所有话,李怀玉埋头看涟韵苍白的脸,泪珠落在了她脸上。
他不该因为那可恨的好奇心来到这里,不该一次又一次害了她们。
“别哭了怀玉,我们同她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你又何必如此真心实意。比起这个,你难道不是应该更加在意爹的性命?距离上一次封印快过去百年了,封印已经有些松动,不过我们有了这个铃铛,爹就可以不为封印而死了。”
李怀仁想扶他起来,却被他猛地甩开手。
“那铃铛的作用是夺人心魄,操纵人的记忆,与封印又有何联系!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李怀仁伸过去的手被打得有些痛,他收回手,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之前偷看爹的记录,看到一半就被赶出来,并不知道後面写了什麽。”
“可是我知道。”李怀仁手中缠着那枚铃铛,嗓音冰凉:“魇铃不止可以控制人,还可以控制妖兽。妖兽听了这铃声,便可以安分下来,不再企图逃出谷外。不然你以为涟歌她们是怎麽安全生活在湖里的,这附近可是围着不少妖兽。”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铃铛的副作用!你不是看到涟韵的尾巴变成什麽样了吗,为什麽还要用这邪物!”
李怀玉指着涟韵快腐烂见骨的鱼尾,“你也想让你的身体变得坑坑洼洼,发烂长虫吗!”
李怀仁反倒笑了一下,“真是欣慰,怀玉竟然还记得关心我。不过不必担心,涟韵那是之前躲避敌人时用铃铛的次数太多了,才会变成这副模样。让妖兽听话比让人听话简单,耗费不到那麽多的力气,我自然也不会变成这样。最多可能只是会烂个手脚而已,这点後果我能承受。”
李怀玉看惯了他的笑,以前觉得他笑起来嘴巴有些尖,与常人不同。但总归是兄长,李怀玉看着看着就看习惯了。
可此刻李怀玉却觉得他的笑无比的陌生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