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薇娅,不,我的母亲很美。
那种美不是温室里精心栽培的花,而是从腐土里挣扎着长出来的荆棘,带着尖锐的刺和有毒的蜜。
她告诉我,她是六区最昂贵的蔷薇杀手,身上缠绕的武器与丝绸一样多,刀刀刮人骨,件件要人命。
她教我识字读书,也教我如何用发簪捅穿男人的咽喉;她替我梳最精致的发辫,却也让我在裙摆下藏好淬毒的匕首;她教我如何笑起来人畜无害,却也教我怎麽如何压住舌下的刀片。
她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原来活着,不仅仅是为了不死,也可以是为了让别人死。
她喜欢用戴着黑丝手套的手指擡起我的下巴,红唇间吐出告诫。
“爱莎!”她摩挲着我的下颌,眼神温柔,“眼泪可以是武器,温柔可以是陷阱,唯独爱——是致命的愚蠢。”
“永远不要去赌一个男人会爱你到永远。”
我不懂,却也知道她为什麽这麽说。
七岁被卖进六区妓馆,十二岁挂牌接客,十三岁用手拧断了第一个人的脖颈。
她踩着无数男人的尸体爬上六区蔷薇之位,裙摆上沾过的血比胭脂还多,有很多人向她告白,却无一人带她离开深渊。
暴雨夜,我被雷声惊醒,看见她站在某个已经断了气的男人身边。
她喘息着,露出布满交错鞭痕的後背,左肩被烙铁烫出来的“妓”字,在烛光下像条盘踞的蜈蚣。
“他说他爱我,爱莎。”
对上我的视线,她低低地笑了起来,最後笑得前俯後仰,“他说他爱我,却要我继续留在这里,哈哈哈哈。”
那天她爬向我,俯身摩挲着我的脸颊,谆谆告诫,“感情是多馀的,爱莎。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流星街女人的身体,可以是欲望,也可以是毒药,但绝对不能是爱。”
她用沾血的手帕擦我的脸,血腥味钻进我的鼻腔,“但你可以让所有人相信你爱他们。”
当时的我不懂,却也默默点下了头。
我以为跟瑟薇娅永远在一起,这就是活着的全部意义。
直到我在垃圾山後捡到奄奄一息的伊维塔。那孩子因为一块面包被人断了两根肋骨,碎发被血黏在脸上,眼睛却亮得惊人。
瑟薇娅看着我把人拖回家,默许我的任性,让我跟伊维塔成了第二亲近的人。
我们一起笑一起闹,一起去抢垃圾,一起揍不听话的小孩,也一起为讨厌的天气而骂骂咧咧,一起高谈阔论如何改变流星街。
那时的我,很喜欢他的眼睛,他看我的眼睛,也很美。
後来我才明白,救他,是我一生中最错误的仁慈。
瑟薇娅任务失手的那天,雨水把六区边界染成血色。我们躲在废弃的净水厂,伊维塔主动要求去找绷带和伤药。
然而,他带来的不是绷带和伤药,是被瑟薇娅刺杀失败的奥纳德。
私兵破门而入时,奥纳德主动揉了揉伊维塔的头发,那一抹我曾经最喜欢的金发,此刻却变得格外刺眼。
奥纳德要带瑟薇娅走,要杀人灭口,而我不愿,我拦住衆人,却又被打倒在地。
当枪口对准瑟薇娅时,我只觉耳侧轰鸣,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在胸腔里炸开,随後我大声尖叫着冲了过去。。。。。。
意识全无。
温热的血从眼皮上滴落,等我回过神来,人早已浑身是血,不远处,十二具尸体正以扭曲的姿势倒在我的正前方,像极了童年被我失手捏碎的麻雀。
“呕——”
我全身瘫软,随後吐了,吐得天昏地暗,吐得整个胃部都在痉挛抽搐。
“真是漂亮的念能力,用你换你的母亲,怎麽样?”
奥纳德从阴影里走出来,眼睛亮得像一盏烛火,瑟薇娅被他掐着咽喉提在半空,奄奄一息。
後来,瑟薇娅住进了六区最豪华的囚笼,窗外是永不凋谢的玫瑰园,窗内是能吞噬血肉的银色游鱼。
而我,成了奥纳德指哪儿打哪儿的狗。
可我的“驯服”,似乎从未真正取悦他。
他很喜欢欣赏我杀人的过程,眼神痴迷,却又总在最後,化作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困惑。
“为什麽呢?”
他捏住我的下颚,近乎粗暴地左右扳动我的脸,像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藏品,语气里充满了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