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他们这处争执不下之时,那一边明氏也已经带着两个丫鬟回到了谢府。
那明氏的肚子那边竟然有了动静,身下的养水竟也已经破了。见到三人如此落魄,谢府的下人们大惊,赶忙跑进去喊了人。
“来人啊!快来人啊!二奶奶要生了!”
不过片刻,里头就出来了人把明氏擡了进去,就连长宁也惊动了,赶紧派人去喊了稳婆过来。
明氏双目赤红,死死扯住了长宁的手说道:“琼婴!快去喊琼婴过来!”
夏日炎热,明氏已经是满头大汗,她的发髻凌乱,散乱的发丝已经全都粘在了脸上,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了一样。
长宁也不知道明氏此刻为何要唤谢琼婴过来,但是见她这副模样也知道多半是出了什麽事情,她也不敢耽搁,只是喊道:“快!快去派人去喊三公子来!”
长宁想要叫人赶紧把她搬到産房里头去,可明氏见不到谢琼婴死活都不肯进去。
长宁没了法子,一边让人去喊了谢琼婴过来,另一边转头派人赶紧去衙门里头唤谢沉和谢琼霖下值归家,只说是家里头出了大事。
谢琼婴没有一会就到了这处,来的路上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见到明氏如此,顿时心跳如擂鼓。
明氏终于等到了谢琼婴,凄声说道:“快去,快去京郊大相国寺,途中必经的那片竹林,殊眠被一个太监绑了!”
太监。。。。。。谢琼婴马上就想到了那天在慈宁宫中见到的林染,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长宁喊道:“带人!带人去啊!”
谢琼婴顿步,回身道:“不,不能带人,我只能一个人去。”
林染此举必做了万全准备,若是带了人,双方难免会有一场恶战,而宋殊眠又在他的手中。。。。。。他不能将她置于险境之中。
长宁没有拦着他去救人,只是想要他带上人,她哭道:“不带人?不带人你是去白白送死!你死了,要我怎麽办!你要我怎麽办啊!”
谢琼婴在门口那处停住,一时之间没有了动作,衆人几乎以为他要放弃,要听了长宁的话。
他今日身上穿着的还是宋殊眠亲手给他做的白衣锦x袍,这一刻,阳光照耀之下,他恍若举世无双的公子。
公子与人群隔绝,一人独自站在门口,他转过了身来,眼中溢满了悲戚。
她现在很危险,在那个疯子太监手里,说不准什麽时候就没了性命,光是想着,谢琼婴都快要呕出血来。
“母亲,我实在,实在不能失去她。若是没了她,我真的再也活不下去了。”
“离了她怎麽就不能活了?!”
谢琼婴近乎执拗说道:“不能,就是不能。”
那是他的妻啊,是他一点都舍不得让她受委屈的妻啊,他怎麽能,怎麽能失去啊。
他跪到了地上,对长宁磕了个头,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大步走去。
*
从谢府到京都坐马车的话若约莫要半个时辰,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琼婴就已经策马赶到了竹林。
宋殊眠和林染已经“停战”无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听到声响,两人双双擡头看去。
只见得一个白衣风流少年正勒马停于不远处,他端坐马背之上,额间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额前碎发些许黏在脸上,黑发被白玉金冠束起,马尾随风扬起。
幸得天神垂爱,他身上的意气风发谁也夺不走。
他孤身一人赴敌,只是为了不让他的妻子受到一点伤害。
若是除开这样的情形,这一刻谢琼婴正若五陵年少银鞍白马度春风。
一阵风拂过,吹回了那几人的心绪,宋殊眠不敢相信,谢琼婴竟只一个人来了,泪水终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在外人面前再如何牙尖嘴利,不畏强御,可只要谢琼婴一出现,她就会彻底丢盔卸甲。
旁边林染见到谢琼婴孤身一人,讥讽道:“你们一个两个的还真是情深意切,谢琼婴,你当你一个人来我就会放了她?”
谢琼婴已经翻身下马,冷声说道:“我可曾得罪过你?若是真有得罪,只管来杀我,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谢琼婴知道,林染今日此等行径,是打算同归于尽了,除了深仇大恨,否则何至于此?
林染阴笑道:“你是在同我做交换?你也不看看如今这样的情形,你配跟我说这些吗?”
谢琼婴薄唇紧抿,开口说道:“可你抓了她不就是为了引我前来,我如今来了,有何恩怨你同我来算,抓她有何用?”
林染冷笑一声,“好啊,你这话的意思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林染此话实在问得多此一举,他一人前来,不就是连命都不要了吗。
谢琼婴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迟疑开了口,“是。”
林染道:“好啊,那不知道连命都不要了的世子爷,能不能给我磕三个响头呢。”
林染以为,他们这些士族子弟,最爱重的不就是颜面了吗?况说谢琼婴这样的人,这辈子也没给几个人跪过,他这样的阉人,谢琼婴跪的下来吗?
他觉得谢琼婴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他已经做好了出言嘲讽的准备。然而,下一秒,对面的白衣少年就已经往地上跪下去了。
谢琼婴知道,即便他磕完头林染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人,可哪怕是一点,就一点的希望,他也要磕这个头。
谢琼婴磕头力道之大,额间很快就破皮流血,甚至还沾染了些许沙土。
宋殊眠看着谢琼婴如此,哭得却更是厉害,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琼婴受辱。
林染看着谢琼婴丝毫没有犹豫磕完了三个响头,眼中都沾了几分不可置信。
他许久才回过了神来,喉咙都有些发紧,“你为了救你的妻子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当初可也有曾这样救过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