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睿江瞧得旁边人都在往这边看,慌忙捂了嘴巴,“对不起对不起,姑丈。”
那边徐尚书也回过神来,他没听错吧?谢琼婴参加科举?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国公爷可是当真?没有说笑?!”
谢沉知道这件事情听着何其荒谬,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自然是当真了,做不得玩笑,若是徐兄能帮我这忙,当真是感激不尽了!”
徐尚书强压了心头的古怪震惊,拱手道:“此话严重,左右不过是加个姓名的事,你我既为亲家,这点忙算不得什麽。”
这点事情确实是不劳尚书亲自出手去做,但既然谢沉亲自开了这口,徐尚书自然也会帮人安排妥当。那边徐尚书见到皇太子还在一旁,说好了这件事後便也先行告退。
朱睿江见到徐尚书人走了之後才凑到了谢沉耳边说道:“姑丈,表弟当真是要去科举?”
这朱睿江虽然脑袋不灵活,但一些基本的事情倒也还是弄得明白,就比如说谢琼婴这人如今颇为不上进这事,他是再清楚不过的,是以方才听到了谢沉那样说才会如此震惊。
谢沉瞥了他一眼,“谁晓得那小子抽哪门子的风,他要考给他考去,考不上就又能老实几日了。”
朱睿江摇了摇头,那张温润的面容上尽是不认可,他道:“姑丈,你怎能这样说表弟,虽然表弟他先前爱玩闹,许如今成了亲总是生出来了一二分上进的心了。有了这样的想法就是好呀,你这些话可万不能在表弟面前说了,可太叫人伤心了。”
朱睿江这话是说晚了,谢沉昨个儿就已经说了。
他拍了拍朱睿江的脑袋,“嘿你小子倒是管起我来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怎麽在你父皇面前就跟个小鹌鹑一样,一句话也不敢吭。”
对朱睿江来说,崇明帝那张脸实在是太过于凶神恶煞,想起皇帝,他就面露苦楚,摆手说道:“姑丈,你晓得的,父皇他看不上我,我也不敢在他面前讨乖卖巧的。”
崇明帝看上去确实不太喜欢朱睿江,谢沉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x你是皇上的嫡长子,他自然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况说,不是有姑丈在嘛,你怕些什麽呢?”
朱睿江深受感动,听到这话眼眶湿润,泪眼汪汪地看向了谢沉。
谢沉知道朱睿江这孩子心思细腻敏感,只不过是脑袋笨了一些,本质上是还是不坏的,这会子见他这样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忙道:“打住打住,这来来往往都是人,莫要丢人,皇太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朱睿江见好就收,胡乱揉了揉眼,他还记得正事,这会对谢沉说道:“过段日子武德将军就要回来了,姑丈可知晓?”
这朱睿江口中的武德将军是吕方的儿子吕知羡,二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当上了将军。
在吕知羡曾经年纪尚小的时候谢沉吕方二人亲近,两家没少走动。都督府和国公府离得也算不得多远,吕方素来喜欢热闹,逢年过节且不说了,平日里头也时常会带着吕知羡上谢家来串门。
谢沉是年轻的时候认识的吕方,二人志趣相投,脾性相合,後来便也成了挚交,吕方愿意投入崇明帝麾下,多半也是看在谢沉的面上。
然而崇明帝削权一事,让吕方明白,崇明帝和谢沉是穿着开裆裤时候就相识的人,而他不过是後来者,终究是比不上他们之间的情谊。在他眼中,谢沉与崇明帝二人,一个不将他当作可以交付肝膈的至友,而一个不将他当作忠心的臣子。三个人之间的友谊太过拥挤,什麽情啊谊啊的,拎也拎不清楚,吕方甘愿退出。
後来谢吕二人闹掰了之後,就再也没有往来。就算是谢沉先前多次想找吕方重修旧好,却皆被回绝。
那吕家是个武将世家,上头的几位老爷都是武官将军,在这样环境之中长大的吕知羡也自幼就喜欢弄枪耍剑,习读兵书。五年前,也就是崇明十七年,吕知羡见父亲这样遭受帝王猜忌,深知帝王无情,他也厌恶京都之中的勾心斗角,提着行囊毅然决然离开了京都,後来辗转去了西北那边,这一待就是待了五年,除了过年或者是战事停歇的时候也不常回来。
这回他本早该在一月之前就啓程回京,奈何那蒙古俺答汗的人不安生,时常进犯西北边境。他蒙古铁骑打又打不过大昭士兵,但就跟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黏人得很,非得要趁着年关临近之时来打一下。
来回几番,大昭的士兵势必也过不了好年。
那厢恨得吕知羡也是牙痒痒,巴不得把他们给一锅端了,偏偏没有朝廷的旨意,他就算是想出兵也没法子。
这会北疆总督眼见年都快要过完了,趁着蒙古那边消停了会,便也遣了吕知羡回京过个晚年。
只不过吕知羡回京这事,鲜少有人知晓的,这朱睿江又怎麽知道的?况且吕知羡回京他同谢沉来说什麽呢?
谢沉擡眉看他,正了神色问道:“你是怎麽知晓的?”
朱睿江有些含糊其辞,他道:“将军回京总是有些许风声透露出来的,我偶然听见的。”
谢沉见朱睿江这样子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所以你同我说这个是做什麽?”
朱睿江有些不敢谢沉的神色,“这我想着姑丈和吕家这样掰下去总是有些不好的。。。。。。莫不如趁着这次武德将军回京的时候缓和缓和。”
谢沉站在皇太子的身後,那麽照着吕家和谢家这样的情形来看,吕家势必不会和谢家同站一边,眼见现如今二皇子更得圣心,若是崇明帝起了换皇太子的心思。。。。。。
吕家虽然不可同往日语,但眼看着吕知羡这仗越打越是厉害,现如今才二十三岁就当上了将军,往後可还得了?
若是吕家因为和谢家的嫌隙而转投了二皇子,那麽对皇太子这一边可算不得好。
朱睿江这样说,无非是想让谢沉去和吕家缓和关系,甚至说是想再像从前一样拉吕家入皇太子这一边。
但,有了之前的旧事,吕方又怎麽会再相信和原谅谢沉。
崇明帝这一步棋走得可谓极妙,吕家中军都督府掌握着统兵权,而谢家兵部尚书掌着调兵权,他让谢吕二人彻底离了心,也不怕当年二人联合起事再度重演。
这件事情终究会成为横梗在谢吕二人心头的一道伤疤,纵使好也好不回去从前。
除非生离死别,否则永难消此间隔。
谢沉知道朱睿江打的是什麽心思了,但按他这样的脑子绝对想不到这一步,肯定又不知道是谁挑唆着他这话,他沉声道:“非我不想,彻公他不愿再原谅我。”
朱睿江道:“从前武德将军不是和表弟交好,若让表弟去打通这层关系呢?”
那人像是早就猜到了谢沉会这样说,连带着下一句话都教他说好了,谢沉讥讽道:“是詹事府里头的人叫你来说的?亦或是太子妃?”
朱睿江没想到谢沉竟然能猜到,登时圆着眼睛看向了谢沉,显得十分呆愣。
这副样子,谢沉简直不忍再看。笨!太笨了!他以为他这样的脑子能想得明白这些关系?背後怎麽可能没有人教他啊!
他这样的心眼子在普通人家还凑活够用,但皇宫这样的地方,太卑鄙太阴毒了,哪个人不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皇宫尚且如此,而东宫更甚之。
谢沉末了只是长长地叹出了口气,说道:“他们现在也不见得往来了,难说啊难说。过几日将好到了吕家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日子,想来知羡这样匆忙回来也是为此。六十是个大关头,吕家说不准会有帖子递到家谢家来,但我没脸去,只怕这样大喜的日子惹得彻公不喜。底下的孩子们说不准能去走动走动,借此机会,若能缓和一二便是能了,若是不能,那往後大概也就如此了罢!”
说罢,便也不再理会朱睿江,离开了此处。
谢琼婴和吕知羡之间,因着父辈的关系,小的时候也总爱缠闹在一处,但自吕知羡离了京都之後,二人也没了碰面的机会。况想或许是因着谢琼婴後来成了那样的德行,吕知羡也不愿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