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81章途中多崎岖,愿吾妹刃迎……
小寒过後,三九将至,霜雪覆砖。
梅榆案从露出马脚到有了眉目再到水落石出,经历了秋冬两季,天子甚至不等来年秋後,在最後一桩命案真相大白後,当堂下达死刑旨意。
被送上断头台的那日,梅榆与窦繁这对沆瀣一气的主仆才得以相见。
鹅毛大雪飞扬,朔风凛冽,呼啸袭耳,或是无数经由梅榆之手的冤魂化作的咆哮,他们以血“筑”飞雪,压得梅榆直不起腰。
昔日扬州第一才子,在重伤康复期变得瘦骨嶙峋,脸颊凹陷,眼袋青黛,再没了往日风采。
昔日跟随梅榆吃香喝辣的窦繁忽而一笑,对缓缓转眸的中年男子扬了扬下巴,不掩张狂邪佞,“你也有今日啊。”
梅榆不语,即便原形毕露,也依旧会以上位者的姿态睥睨昔日的下属,在梅榆眼里,窦繁是一条狗,既是狗,就没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哪怕一同身处断头台。
看出梅榆眼底的鄙夷,窦繁哈哈大笑,“不管怎麽说,我也为你做掉了晏家人和阚婉,可你到最後还是不拿正眼瞧我,说明什麽?说明你生来无心,生性薄凉,否则,又怎会辜负那麽多故人。”
梅榆没有为自己辩白,窦繁的话没有错,他生来无心,生性薄凉,注定会辜负身边人。
即便死到临头,都没有一丝对家人的担忧。
妻子段氏丶嫡子梅春远丶嫡女梅楚悠,还有妾室和庶子,他们人在何处?过得如何?是否受到牵连?是否被流放?
他一点儿也不关心,反而想要再多看一眼自己的劲敌——谢绍辰。
污浊的视线一遍遍扫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并没有发现那道身影。
谢绍辰也是在以这样的方式耻笑他吧。
败者为寇。
穷途末路的蚂蚱,还有什麽值得胜者回眸的?
判官席上,刑部尚书抛出令签的一刻,刽子手手起刀落的一刹,人群发出欢呼。
梅榆和窦繁依次倒下,血染断头台。
人群之外百步之遥,听到动静的叶茉盈看向静坐轮椅的谢绍辰,看他眼尾染红,眸光却异常沉静。
随着两名恶徒丧命,这场积累十馀年之久的恩仇落幕。
叶茉盈想,谢绍辰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完成了自我救赎,因祖父自缢而陷入悲痛的少年终于得以展眉。
他们没有上前,也没有去目睹梅榆的落魄下场,谢绍辰要的结果只有一个,梅榆身败名裂丶人头落地。
确定梅榆已死,谢绍辰拍了怕叶茉盈握在轮椅上的手,“回吧。”
叶茉盈没有逗留,在人群散开前,推着谢绍辰走在雪花飞扬的长街上。
相较于断头台那边的嘈杂,灰蒙蒙的长街显得格外宁谧。
厚厚的积雪上,两道车辙笔直延伸,直至街尾。
这一晚,谢绍辰由朱杉背上叶家客房的屋顶,两个年轻人静坐良久,各自手中衔着酒壶,偶尔都会喝上一口,没有对饮,没有劝酒,将隔阂和仇恨付在酒水中,滴酒不剩。
姚兰陪叶茉盈坐在客院里,搓着手掌呵了呵气,也不管寒风有多刺骨,没有要回屋的意思,“东家打算何时开始游历?”
“等他伤好了。”
“其实。。。。。。”姚兰忍不住提醒,“世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叶茉盈仰头望着两名男子,眼底映出万千星辰,“等他能够站起来。”
“还要如常行走。”
“嗯。”
姚兰笑了,有些许白汽溢出唇齿,“我随东家去远行。”
听到姚兰的决定,叶茉盈才将视线从屋顶收回,“你不陪朱杉回扬州?”
“陪他做什麽?”姚兰像是想要撇清与朱杉的干系,装傻充愣,好似大家夥都不清楚她对朱杉的心意,“人生的一段段旅途中会偶遇各种人,有些成了点头之交,有些成了莫逆之交,还有些不过是匆匆几面日後再难记起。我与朱杉呐,与以上的情况都不同,我们是深交挚友,但日後啊,只能是匆匆瞥过,偶尔闲暇,坐下来聊一聊,再道一声路上珍重,短暂相逢,长久离别。可能下一次赴他的约,是他娶媳妇的时候,总要去喝一杯喜酒,不枉相识一场。”
她笑看屋顶又老又嫩的小糙汉,没有逞强,溢满慈爱的笑,“日後啊,他就是我的弟弟。”
叶茉盈扣了扣她的肩,“做好决定了?”
“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