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那边。”
叶慕朗一怔,“茉盈应该也在吧。”
“嗯。”
叶慕朗知道谢绍辰一向话少,不由笑了笑,拉住谢绍辰的手臂,“走,跟师父回家,师父也借机显露一下手艺。”
在谢绍辰牙牙学语时,时常赖在叶慕朗身边,喜欢吃叶慕朗做的饭菜,不过那是好些年前的事,物是人非,长大的小伢子已没有那年的记忆。
或许叶慕朗能够理解杜秀茂的愤怒,他们一个看着谢绍辰出生,一个看着小馥娇的骨肉出生,都有些念旧的情怀。
叶慕朗在女儿女婿和离的事上做不到全然释怀,但缘起缘落并非谢绍辰一人之责,更大的错在女儿,没有起初的认错人和一意孤行,何来之後的种种。
既已发生,既已过去,叶慕朗不想揪着不放。不过叶慕朗并不知晓谢绍辰禁足过自己的女儿,若是知晓,大抵不会如常对待昔日爱徒,还会对着爱徒砸上两拳,为女儿解气,即便这位以温和着称的太医从没与人发生过拳脚摩擦,但为了女儿,谁知道呢。
可谢绍辰立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他再次作揖,声音低沉沙哑:“学生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偷闲,待完成手头的事,再向老师谢罪。”
“别这麽说,都过去了!”叶慕朗松开谢绍辰的手臂,重重扣住他的肩头,“茉盈想开了,你也不必纠结过去,日後男婚女嫁,不说各不相干,也可相互祝福,是吧?”
谢绍辰更觉喉咙干涩。
若能想开,他何必自讨没趣,惹叶茉盈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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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叶茉盈回想着谢绍辰和杜秀茂的矛盾,忽然发觉谢绍辰对仇恨的偏执远远超过她对“少年”的偏执。
十几年过去,谢绍辰明面上比谢翊云看得开,实则比谢翊云还要执着,而她在经历一段错姻缘後,疲了倦了,不愿再触碰情爱。
可谢绍辰宁愿失去名誉丶富贵丶权势丶性命,也要替祖父报仇,甚至不打算放过两个始作俑者的骨肉。
若那个孩子还在世间。。。。。。
叶茉盈翻身面朝里,以一侧腮帮枕着交叠的双手,不再去胡思乱想,她是局外人,不该陷入这场恩怨。
日子还是轻松洒脱些吧。
翌日一早,叶茉盈备好新药箱,在市井一处空地上摆起摊位。
与扬州不同,这一带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偶尔就会见到几个脸熟的街坊邻里。
“呦,这不是叶家丫头,啥时候回来的?”
“和离了?为啥啊?”
“门不当丶户不对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还不如嫁给张家粮油店的小儿子呢,那小子还没定亲,要不要婶子替你们牵个红线?”
“不必了。”叶茉盈当即拒绝,收起摊位匆匆离开,她是做好了被邻里熟识问长问短的准备,可实在疲于应对。
不如换作墨柳的身份。
叶茉盈回到小宅,用过午膳,重新换上墨柳的装束,对镜易容,之後重回前半晌的地点摆摊挂幌,耳根清净了。
小郎中又一次找回自在感,安静等待今日的第一位病人主动问诊,可等到夕阳西下,也没有开张。
与扬州一开始的境遇大同小异。
小郎中没气馁,收起摊位准备在沿途买一只烧鹅回去。
金乌西坠,红彤彤的火烧云晕染天际,秋高气爽,晚霞潋滟,小郎中沉浸其中,脚步轻快,如燕轻盈,连同身上的布衣都化作彩云,映入一人眼中。
正站在客栈二楼窗前的谢绍辰拢起剑眉,一瞬不瞬盯着楼下穿梭在人群中的小郎中。
墨柳。
又见墨柳。
谢绍辰曾想过与墨柳此生再无机会相见,都未想过会在短时偶遇,还是在距离扬州不算近的京城。
那种本以为忘却的诡异感觉再度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