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她在心中呢哝起一个名字。
回应她的是积雪碎末簌簌不止。
迎着晨光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她没再回头,明知会失望,不愿让失望化为有形的丝线缠绕意识。
在她离去没一会儿,角落的老树後走出一人,白衣裹在朔风中,墨发丝丝缕缕垂在腰间,偶有一缕随风扬起,衔于唇畔。
男子的白衣身影嵌在曦光中,定定面向女子远去的巷陌。
一整日,他都站在那里,直至次日天蒙蒙亮,空旷的长街上,良驹踏雪,一骑绝尘。
京城这边,无人知晓他来过,除了那对偶然结识的老夫妻。
大年初九,茶馆的老妇人叩响一座宅院的大门,忐忑递出一张拜帖。
门侍起初不打算寻管家通传,却在看到拜帖上“扬州”的字样时,立即示意老妪不要离开。
须臾,一名年迈却未蓄须的老管家走出来,与老妪详细打听後,没有犹豫,引着老妪走进院落。
一名身穿狐裘的年轻男子不畏天寒,懒懒散散躺在庭院的树杈上,斜睨一眼树下的老管家,又看向一脸懵懂的老妪。
一开腔,慵懒至极,与天子颇有几分相似。
“来自扬州的拜帖?”
“回殿下,是扬州故人写的拜帖,托这位妇人送来的。”
老管家声音尖细,与寻常年迈的男子不同。
煜王仰面哼了声,继续枕着交叠的小臂,“谢绍辰啊谢绍辰,本王倒要看看你的葫芦里能卖什麽药!”
他翻身跳下树干,个头比老妪高了一个头不止,愈发出落得玉树临风,偏偏身上那股气韵透着不修边幅的懒散。
“说说,谢绍辰托您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这座宅子是煜王用来休养之所,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
老妪哈哈腰,开门见山,“草民是与人说媒的冰人,受谢公子之托,来与殿下转述几句话。殿下喜欢的姑娘已寻回亲人,不再是深海浮木,或过不了多久,就会与人相看议婚,殿下一再拖延,不道明心意,是对缘分的亵渎,切莫等到姑娘许配他人再懊悔。”
煜王听得嘴角抽搐,他谢绍辰何时喜欢与人牵红线了??
莫不是从自己的感情经历中悟出的人生道理?
老妪没有多留,话带到了,报酬早入了账,她再次哈哈腰,笑呵呵转身。
说了半辈子媒,头一次遇到朋友间规劝的。
老妪离开後,整日优哉游哉的煜王坐不住了,在小院里来回踱步,脑海里全是木桃那个呆头鹅与人相看的画面。
即便没有寻到亲,木桃也因皇後娘娘的缘故,在内廷高枕无忧。
二十四衙门的各大掌印遇到她都要喊一声“姑姑”。
木桃是不愁嫁的,求娶之人不计其数,至于那些人求娶的目的,大多是怀有功利心。
可以说,木桃是宫里特殊的存在,宫女出身,商户之女,但只要她想,是可以与诸侯府上的公子结亲的,更别说嫁入书香门第或寻个倒插门夫婿。
好在那丫头不开窍。。。。。。
可万一突然开窍了呢?
可即便她开窍,也未必心意向他啊。
还有皇嫂和杜秀茂的关卡呢。
煜王挠挠脑袋,抓得发丝凌乱,在几日辗转反侧後,一边对谢绍辰骂骂咧咧,一边笑嘻嘻跑去杜秀茂暂居的小宅探口风。
杜秀茂何其精明,在察觉到煜王的意图後,几乎是将人轰出大门的。
少年模样的亲王殿下揉着腚,回头瞪了一眼手握笤帚的老者,磨牙霍霍,偏又有把柄被人家捏在手里。
“木桃心眼太少,嫁入诸侯府邸有什麽好啊?还要学人勾心斗角!”
杜秀茂呛道:“我家小桃儿没打算出嫁,无需殿下费心!”
“那最好了!”
“好不好的,与殿下无关!”
将煜王气走,老者得意地扛着笤帚走进宅门,与躲在正房门口的孙女对上视线。
“小桃儿,你稀罕那小子吗?”
陷入迷茫的木桃杵在暖融融的冬阳中,摇了摇头,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会与祖父扯谎说违心话的她,走到敞开的宅门前,清澈眼底突然溢出不可抑制的笑。
“爷爷,下次别撵他走了。”
杜秀茂不禁弯腰大笑,笑得孙女羞红了脸。
“懂了,懂了,爷爷懂了。”
简单纯粹的感情就是这样,无需经历大风大浪,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他俩啊,被周围人保护得极好,无需面对坷坎崎岖,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