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谢绍辰都没有回信,不是夜以继日的忙碌抽不出回信的空闲,而是反复斟酌用词,有了类似近乡情怯的赧然。
曾经在牢狱时,他每日都会给叶茉盈写信,再托狱卒转送,知叶茉盈厌烦,还是会一封封写给她,而今,他不知叶茉盈是否期待他的回信,反正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叶茉盈的来信。
一连数月皆如此,叶茉盈的书信成了他解相思的良药。
还有一味药,药效不足但偶尔见效,便是整日轮铁锤的朱小铁匠。
每次收到叶茉盈的来信,谢绍辰都会去往朱家小院坐坐,带一壶酒丶一只烧鹅,有时旁敲侧击询问朱杉是否也收到了叶茉盈的来信,有时会直截了当地询问。
没人能从谢绍辰的脸上捕捉到沾沾自喜,除了朱杉。
那种淡淡的欣然,令朱杉忍不住哼了又哼。
“得意什麽?东家时常会在姚兰写给我的信里向我问好!”
“嗯。”
“哼。”
朱小铁匠翻个白眼,走到水井前,提一桶水擦拭汗湿的身体,“晚上我炒两道下酒菜如何?”
“嗯。”
朱杉早已习惯谢绍辰有风也不起波澜的性子,见怪不怪。他拿起烧鹅走进竈房,将客人丢在小院里。
两人形成了某种习惯成自然的相处,谁也不会觉得尴尬。
用何管事的话说,世子对朱杉不是由恨生爱,而是爱屋及乌。
朱杉无疑是扬州为数不多与叶茉盈有过无数交集的人。
春去夏至,夏去秋临,谢绍辰收到的书信有限,但他反复读了千万遍。
谈氏看在眼里,背地里和老夫人以及妯娌闵氏商量,是否要亲自去一趟京城,与叶慕朗谈谈儿女的事。
叶茉盈与谢氏堂兄弟的纠葛,是由窦繁之口讲出的,不胫而走,谢氏长辈都已知晓,但经历梅榆案,长辈们大多看淡了这桩错姻缘引起的纠缠,尤其是闵氏,在与儿子谢翊云谈心後,彻底放下心,当事的三人都已看开,风言风语算得了什麽!
经历过大风大浪又遇柳暗花明的人们,已无惧风言风语。
“嫂嫂还是再等等,总要水到渠成再谈婚事,硬撮合只会事与愿违。”
谈氏何尝不知,可她看着被相思折磨的儿子,心生不忍,“我先去陪个罪。”
没有照顾好恩人的女儿,一直是谈氏的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想要远赴京城,亲自到恩人面前赔不是。
闵氏自告奋勇:“我陪嫂嫂去。”
日渐苍老的范老夫人没有阻止。
情关难过,她帮不上忙,也不想再添乱了。
没与谢绍辰打商量,谢氏两位夫人连夜啓程,充当车夫的人则是。。。。。。犇石。
“世子若是怪罪下来,夫人们要为小的打掩护。”
谈氏拍了拍犇石的後脑勺,“知道了,啰嗦。”
犇石揉揉脑袋,嘿嘿一笑,憨憨的,却知此行的目的是锦上添花,不过,一桩金玉锦绣的良缘才是前提,就不知世子能否靠真心挽回心上人。
当谢绍辰得知母亲和婶婶连夜赶往京城,他捏捏额,在写给叶茉盈的回信上提起此事。
将近一年的时长,叶茉盈每寄一封信,谢绍辰都会向她指定的回信地点寄送十馀封,仿若一段若隐若现的鹊桥,叶茉盈只需迈开一步,剩下的他会完完整整地走完。
可叶茉盈的那一步始终没有迈出,她的信上只谈经历和心得,不谈感情,而谢绍辰的小心翼翼,是在努力维系一段修缮不久的关系,或许稍一用力,就会打破现有的累积。
他知鹊桥难筑,或许一生无法筑起,可他心甘情愿等在叶茉盈心河的对岸,等她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