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光线下的小院陷入幽静,城中一处酒楼灯火通明,食客们还在推杯换盏,扯东扯西。
董智才拒绝了一杯杯酒水,笑称自己不胜酒力。
生意场上的友人打趣道:“董老滴酒未沾,怎是不胜酒力?”
“不提了,你们喝,尽兴些。”
“董老不喝,我等难以尽兴。”
“诶,休要勾起老夫的酒瘾,今日老夫做东,只管吃喝享乐,不必拘谨客气。”
挥金如土的董家家主才不在乎几顿酒水钱,他要维系的是生意场上的人脉,以免再被梅榆使绊子。
友人们摇摇头,各自搂着美姬饮酒,沉浸在享乐中,场面可谓纸醉金迷。
倏然,一抹胭脂香飘入鼻端,歪倚在主位上的董智才擡起疲惫的眼,轻轻勾了勾唇,搂过美人细腰,将人抱坐在腿上。
一张老脸埋在美人的发间,不正经地嗅闻着,“酒不可沾,美人恩可消受不了。”
“董老~”妖娆美人如蔓藤缠绕上董智才的脖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蚀骨的媚态侵蚀着男人的意识,暧昧周旋。
董智才被哄得心花怒放,不知不觉饮下数杯酒,在宾客们酒过三巡时,抱起美人,朝屏风後而去,没有去管身後的起哄声。
晨曦入窗时,酒气浓重的雅室内传出一声惊叫,那名妖娆美人跌坐在地,惊恐地望着暴毙在榻上的巨贾盐商。。。。。。
董智才暴毙的消息传入绮国公府时,多日拒见访客的范老夫人乘车前往董府,安抚着悲痛欲绝的幺妹范淑蓊。
“喝酒误事,美色误事!!”
范淑蓊歇斯底里地痛哭,眼白猩红。
范老夫人扶住她,重重叹息,这些年虽与董智才没了往来,但也不愿看到这般场景。
偌大的董家,陷入悲痛,各房子嗣们在悲痛之馀,对父亲名下的産业蠢蠢欲动。
而在范老夫人接到消息前,早有人将消息送往梅府。
梅榆“嗯”一声,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反倒是药商晏啸风的大夫人阚婉辗转反侧,催促子嗣们尽快收拾家当。
晏家大公子疑虑道:“咱们急着搬迁,人走茶凉,梅知府是否会失信,不替咱们办事了?”
阚婉厉色道:“你爹就算能出狱也是要经过移花接木,再不能以晏啸风的名字招摇过市。”
直觉告诉她,董智才的死或有蹊跷,也是某人给予她的警告。
旁人不懂,她深谙其中的凶险。当年,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晓某人光风霁月背後的真实面目,她是其中一员,而其他几人,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那人的爪牙遍布城内城外,若非迫不得已,她绝不会去触碰他的底线。
风起云聚天色变,阚婉望着牢狱方向,摇了摇头,“等不了了。”
晏家人连夜搬迁,没有浩浩荡荡的阵势,悄无声息,甚至没有知会晏家的奴仆们,只带走了几名心腹老夥计。
黑衣人窦繁将消息送至梅府书房时,梅榆隐在暗影里的面庞浮现一丝深意。
窦繁评价道:“是个聪明的,一叶知秋。”
梅榆在独自对弈的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聪明就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来要挟我,不过是人在事关生死上的本能直觉罢了。心慌能激发直觉,阚婉在要挟过我後,一定是夜夜不得寐,草木皆兵,才会将董智才的死与我联系在一起。”
他又落下一枚白子,“窦繁。”
“卑职在。”
“等他们远离扬州,在一处安定下来,再动手。”
“诺。”
“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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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夫人在董家陪伴幺妹数日,由谢绍辰亲自接回绮国公府。
一路上,老者反常地讲了好些话。
“绍辰,董智才在猝死前,可又与人为敌?你姨婆多次欲言又止,似乎藏了心事不敢与人讲。”
谢绍辰若有所思,董智才在死前,与梅榆交恶,被梅榆孤立,但若说与梅榆有关,又不符合常理,若梅榆想下手,没必要先孤立,弄得人尽皆知。
而且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梅榆,仵作的尸检,也只判断出,董智才猝死于饮酒和纵欲。
不过,谢绍辰至今不知,梅榆和董智才之间到底有什麽不可调和的矛盾,只与捐助惠民药局有关?
谢绍辰摩挲着手指,陷入沉思。
送老夫人回到国公府,谢绍辰去往衙署,继续为惠民药局的重啓花费精力,从百工到医师,都要由他精心筛选。
黄昏日落,男子披着霞光来到池塘边,一坐便是数个时辰,直至夜半。
犇石候在一旁,总觉得世子爷今夜不单单是为情所困,似乎在沉思着什麽。
可为何要选在这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