竈台药香缥缈,围绕在白衣男子周身,他就坐在烟熏火燎中,摇一把蒲扇,却并不突兀违和,自少年起,他常常背着药篓走南闯北,风餐露宿,亲自下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将一道道药膳摆放在桌上,谢绍辰嘴上没有解释,但心里清楚,是他大意疏忽,致她疲惫。
“还要再委屈你服用几日药膳。”
从脉象上,叶茉盈无恙,未伤及到腹中胎儿,谢绍辰准备滋补的药膳,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能为叶茉盈调理肝郁脾虚丶醒胃健脾。
叶茉盈没说什麽,舀一勺山药粥含入口中,“太稀了。”
“那我下次调稠一些。”
叶茉盈又舀一勺虫草花胶汤,“不喜欢。”
“好。”
在几次挑刺後,叶茉盈放下勺子,“世子为了子嗣,真能忍气吞声呢。”
谢绍辰没计较,用公筷夹起一块最软烂的排骨放到叶茉盈的小碟里,“你可以心平气和地讲话。”
“我还不够心平气和?”
“孩儿也是你的。”
叶茉盈心无波澜,不痛不痒地笑了声,麻木中透着讥讽。她咬了一口排骨,放下筷箸,“又瘦又柴。”
谢绍辰又挑选一块相对肥嫩的,放进她的小蝶,定眸等待答案。
不出意料,得到一句“又肥又腻”。
被一连挑刺,谢绍辰反倒有条不紊为她布菜,只要不是真的难以下咽就好。
有孕的人,容易增肝火丶涨心火,该为其顺气,而非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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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谢绍辰乘车离去,叶茉盈继续为父亲缝制夏衣。
璇儿合上房门,耷拉着脑袋来到桌边,“小姐,跟奴婢说说心里话儿吧。”
举案齐眉之下的喜脉,是锦上添花,反之,会成为累赘。璇儿一心向着自家小姐,总觉得这个胎儿来得不合时宜。
叶茉盈浅笑,“你想听什麽?”
“小姐可烦闷?”
“还好。”
“怀胎是大事,还是该给老爷寄信的。”
“让爹爹空惊吓?”
“啊?”璇儿琢磨着空惊吓三个字,也不知哪儿来的机灵劲儿,震惊又谨慎地小声问道,“假丶假的?”
叶茉盈继续缝制衣衫,缄默不语,也以沉默代替了回答。论医术,她或许不及谢绍辰,但单单就女科而言,她远超谢绍辰,甚至远超方圆百里大多数郎中。
滑脉是假,是她在昨夜等待谢绍辰到来前所做的准备,因特调的药物産生的假象。
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候,她没给自己留下回头路。
她要脱离谢绍辰的掌控,哪怕受到谢家人的怒斥丶指责,这是她该受的,是她因执念得到的因果,包括谢绍辰对她的软禁,以及绮国公府上下的沉默。
但也因软禁,致这笔姻缘错账扯平了。
他们两不相欠。
“传个暗卫进来。”
璇儿察觉出暗流在寂静中涌动,咽了咽嗓子,小心问道:“小姐想做什麽?”
“让暗卫替我给谢氏捎个话儿。”叶茉盈停下手中针线,擡起眼帘,眸光幽幽,眼尾拉开阴郁的暗影,“就说我刚刚打掉了胎儿。”
荧荧灯火映在女子的衣裙上,绣有花纹的裙摆上,一抹鲜红晕染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