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狡黠,眼睛滴溜溜转动,“爹教的,凡事先下手为强。谢二公子这回调入盐运司,前途无量,小妹嫁他稳赚不赔。”
梅榆却肃了面容,“谢家小子已经伤过楚悠一次了,休要再与他们扯上姻缘,不可再提。”
梅春远有些诧异,怎麽觉着父亲对谢家兄弟多有不满呢?可并非如此啊,父亲在人前每每提到两兄弟,都是赞不绝口的。
是因小妹生出微词吗?
谢绍辰与小妹连口头的婚约都没有,突然娶亲也情有可原吧。
梅春远处在云里雾里,被梅榆用书卷狠狠敲了一下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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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佳酿味浓,每逢深夜,秦楼楚馆红袖翩翩,暗香吹面迷人眼。
纸醉金迷之外,一盏烛台,灯影稀薄。
谢绍辰独坐公廨,整理着今日的公牍。
回到无人留灯的寝所,他静立门前,看着换回素雅被褥的架子床,了无睡意。
须臾,他独自走在月光里,不知不觉来到行人寥寥的长街。
长街另一端,亮如白昼,丝竹声不绝于耳。几道醉醺醺的人影迎面走来,其中一人最是高傲,却在瞧见谢绍辰时,弯下了背脊。
“又见面了,同知大人,真是巧呢。”冯鸣轩小跑过来,丢下一衆狐朋狗友。
外出散心的谢绍辰置若罔闻,心无旁骛。
醉醺醺的冯鸣轩看着谢绍辰从眼前越过,低头嗅嗅自己,不同于自身散发的酒味浊气,眼前的男子,自带清雅出尘,卓尔不群。
其馀狐朋狗友认出对方来头,不敢上前,不同程度收敛起嚣张。
“鸣轩,别打扰同知大人了,咱们。。。。。。”
冯鸣轩没好气地打断,“本公子多次邀请同知大人一叙,都落了空,今儿刚巧相遇,不就是缘分嘛,择日不如撞日!”
好友不敢置喙。
冯鸣轩跑上前,身躯遮挡住些许路边火光,以致谢绍辰的面容拢上一层暗色。
冯鸣轩不禁腹诽,虽说绮国公父子都是朝廷命官,官衔不低,但都是佐贰官,分别低于布政使和知府。谢氏运程,也早在谢老国公那辈就已急转直下。
清傲什麽?
心里鄙夷,冯鸣轩面上维系恭敬和讨好,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身姿,压低了几寸,“同知大人可否屈尊纡贵,与小民一同前往鸳鸯楼吃酒?”
他掩口笑道:“鸳鸯楼新接客的几个瘦马,模样身段顶顶好,大人若感兴趣,小民可包场。”
谢绍辰摆摆衣袖,散了散袭来的酒气,“家有内子,不宜放纵。”
冯鸣轩多少听闻过关于叶茉盈的传闻,一介医女,能嫁入国公府,不知花费了怎样的心机丶心力。
“依小民看,世子夫人没胆子约束大人。”
谢绍辰眸光一敛,依旧淡淡的没什麽情绪,“不必了。”
再次被拒,还不是婉拒,是直截了当,这对顾及脸面的公子哥而言,无疑是啪啪打脸。冯鸣轩顶顶腮,失了耐心,在谢绍辰即将走远时,嗤笑一声。
许是酒醉上头,加之被人奉承惯了,冯鸣轩多少有些不知轻重,若是其父冯志得在场,非要抖三抖,
虽说绮国公府昌盛不比往昔,但权势和威望远比药商生意人高得多。
面对冯鸣轩不知轻重的嗤笑,谢绍辰头也不回地离开。
冯鸣轩被谢绍辰的忽略刺激到,多次被无视的记忆叠加而来,忍不住拔高嗓音:“听闻谢氏没落,与已故的谢老国公有关,不知是小民道听途说,还是事实?”
已经走远的谢绍辰骤然停下脚步,月光拢纱,他缓缓转身,平静的面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冯鸣轩暗爽,没人可以在他面前端着清高,若执意矜持,那便撕碎。
名门怎麽了?没落之後,徒有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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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霭生深处,又经历一番逍遥的冯大公子走出鸳鸯楼,由着扈从搀扶,摇摇晃晃走向青楼对面的马车。
拉车的马匹驶入长街一团夜雾,突然扬起前蹄,发出刺耳鸣叫,甩去驾车的车夫和扈从,在惊吓中,疾驰向街的尽头。
“遭了,马匹失控了!”
“大公子!大公子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