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郁看在眼内,不觉闭上嘴。
……
昭韵宜半支着头,倚着坐在铺有软垫的椅子上,她身前摆着张桌子,上面叠了各种各样的诗集赋论,她执起笔,颇有兴致照着临摹。
一连两日,陛下喊她前来伴书,其实也不算。
既不用她研墨记录,又不用她侍奉身侧,反而给她搬了这张桌子来,只吩咐让她静静待着。
这里归纳的书应有尽有,从小跟在父亲母亲身边,昭韵宜便在学堂内同其他玩伴一起读书,只不过後来家里落魄,她就没了机会再去学堂。
此後与叔叔婶婶在一起的时日她虽然不曾记得,可她想,两位长辈应该待她还不错。
这些书籍上的字,她全部认得,可见後来功课不曾荒废。
挑选了一篇赋论,昭韵宜翻开细细地读。
青炉内燃着熏香,丝丝缕缕的烟飘散开来,又渐渐匿迹模糊与明亮光线间。
殿内熏了香,并不浓烈,聊胜于无,却与先前燃着的不同,闻起来,似乎少了一丝淡淡的木质气味。
叮咣的噪音突然袭来,兀然响彻于宁静止水的大殿。
昭韵宜循着声音望去,“磕哒——”有什麽东西碰撞发出的轻音,阻止她视线。
随之往下,落于那块滚到案前脚凳,碰出轻音的圆形镂空炉盖。
方才,宫女正使香箸拨弄炉内的香条,一时不察,凝固的香块弹溅烫到她手背。
吃痛松手,香箸掉落在地,用力甩开,又扯翻了香炉。
“陛下饶命——”宫女哆哆嗦嗦伏在地面,砰丶砰丶砰地磕头。
昭韵宜看着案边沾有香灰的炉鼎,俯下身子,朝之伸去。
距离不及半寸,突然顿住。
一只手倏地横过来,在半空中攥住了她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别碰,脏了手。”
凌郁不知什麽时候出现在昭韵宜身侧,半蹲下去,和她视线齐平。
长眼色的内侍上前,快速将其拿离,以防碍到主子们的眼。
帝王眸内隐起戾气,凛冽的目光横扫在殿内。
宫人们自发俯首跪地,死死低垂下头。
陛下又动怒了,今日不知道还会有谁遭殃,宫人们眼露惊惧怕,心脏都要跳出去,害怕下一个便是自己小命不保。
全德福一入殿,便听见帝王冷声命令:“拖出去。”
昭韵宜仰头,她坐在下面,凌郁站在她旁边,身量倾长,她用力看去,也只能堪堪望见他蕴含薄怒的侧脸。
殿内沉顿窒息之感扑面而来,令人之敢小口小口的呼吸。
衣袖被扯了扯,轻微的动作,凌郁低头,却见昭韵宜正一动不动望着他。
昭韵宜仰头,一只手轻攥着凌郁衣袖,也不说话,就那麽静静望着他。
无声的对视里,又轻轻晃了几下。
“还不赶紧把人给拖出去——”全德福连连催促着,一声响起来。
他催促的动作葛地一滞,朝声源处看去,确信没听错,方才就是陛下的声音,
“陛下?那……这宫女?”
静默良久。
“带出去,别再出现在养心殿。”陛下发了话,意思天差地壤。
全德福麻溜应是,指挥宫人收拾干净,忙不叠领着人出去了。
宽阔的大殿内,瞬间只剩下两人。
帝王眼内戾气未退,被拉着坐下。
“陛下,臣妾方才看到这篇赋论,有句话却有些看不懂,陛下可否替臣妾看看。”
凌郁一言不发,捏起那只尚有馀温的毛笔,指腹印在上面,用力碾了下。
眸光沉沉落在那堆毫无章法堆叠的纸面。
殿内静默良久。
“害怕了吗?”
昭韵宜静静坐着,突听他问,与她设想的全都不同,竟是这样的一句。
她侧首看去,他低着头,视线并不看她,星星点点的光洒落下来,模糊了他一双幽暗瞳孔眸子,令人看不清楚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