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谁都会变,江何不会变
每年孟杳回长岚独自过年的时候,江何都在。可他说的是他们家里人不过除夕,因为两个儿子和父母分散世界各地,都忙得很。他每年除夕回长岚,也是老江给他的任务,让他隔三差五去看看老房子。而她顺理成章地接受这个解释,相信了很多年。孟杳在江何赶来之前同江父江母道别,心不在焉地回到家,走到阳台上发呆。老小区里年味浓,处处挂满红灯笼,叫她想起从前许多年,她在冷冷清清的老屋子里看春晚。偶尔孟东方在,喊一群朋友来家打麻将,他手气好的时候,她会得到两百块钱红包。但大多数年份她是一个人,春晚倒计时的时候,江何在门外叫她,他们一起放个烟花,就算过完了年。最早的时候是和黄晶江序临他们一起,孟杳还收到过江自洋和何凯丽的红包;再後来,人越来越少,就剩他们俩;到最後,他们俩自己都过了爱放烟花的年纪,也不点了,就站在镇里晒场上看一会儿,看完了每人给对方转两百块钱红包。这个仪式是孟杳想的,算有了个过年的氛围。就连去年,她也是这样过的。孟杳站在阳台上看了很久的红灯笼,嘴里呵出阵阵白气,鼻尖和眼眶都很红。
每年孟杳回长岚独自过年的时候,江何都在。可他说的是他们家里人不过除夕,因为两个儿子和父母分散世界各地,都忙得很。他每年除夕回长岚,也是老江给他的任务,让他隔三差五去看看老房子。
而她顺理成章地接受这个解释,相信了很多年。
孟杳在江何赶来之前同江父江母道别,心不在焉地回到家,走到阳台上发呆。老小区里年味浓,处处挂满红灯笼,叫她想起从前许多年,她在冷冷清清的老屋子里看春晚。偶尔孟东方在,喊一群朋友来家打麻将,他手气好的时候,她会得到两百块钱红包。但大多数年份她是一个人,春晚倒计时的时候,江何在门外叫她,他们一起放个烟花,就算过完了年。
最早的时候是和黄晶江序临他们一起,孟杳还收到过江自洋和何凯丽的红包;再後来,人越来越少,就剩他们俩;到最後,他们俩自己都过了爱放烟花的年纪,也不点了,就站在镇里晒场上看一会儿,看完了每人给对方转两百块钱红包。这个仪式是孟杳想的,算有了个过年的氛围。
就连去年,她也是这样过的。
孟杳站在阳台上看了很久的红灯笼,嘴里呵出阵阵白气,鼻尖和眼眶都很红。
她手很冻,僵硬地拨通江何的电话。
“喂?”
“江何,你今年在哪里过年?”
“今年……”电话那头明显犹豫了一下,“也是在长岚吧。我爸妈不是回来了麽,我们家难得正经过一回除夕。老江还说要检查一下我看顾老房子的成果,我爸真是老来俏,弄那麽多花里胡哨的。”
以前桀骜冷淡,哪怕是损人也绝对言简意赅丶惜字如金的人,忽然说话这样密集耍宝。一开口,就露了馅。
“真的?”她淡淡地问。
“…这有什麽真的假的。”江何一贯满不在乎的语气,却打了个磕绊。
他刚到家,听父母说遇到了孟杳,也知道孟杳其实没有接人,打了照面後就独自离开了。
正觉得不对劲,被孟杳这样突兀地问了两句,几乎立刻就明白了。
静岚寺前她的反常,怎麽可能只是因为他犯浑浪费了一件衬衫。
她是怎麽说的?
——“你做事情永远这麽发神经吗?”
——“不讲道理吗?”
——“就你独特吗?”
她知道了。然後会如江序临说的那样,如他自己从来都知道的那样,她当然会觉得他神经丶不讲道理丶自以为是。
她说得没有错。
“你骗我。”孟杳依旧语气很淡,但是肯定的,不再需要证明,也不再接受反驳。
如果说在静岚寺第一次看到江何写的祈福语时,她心里还在犹疑,还会去猜测其他的原因,那麽她试探犹豫这些天,到现在,一切都太明了。
“我怎麽骗你……”江何一慌,居然说不出来话。
孟杳替他说:“你明明有地方去丶有年过,你爸妈年年催你出国去过年,你干嘛不去?长岚一点儿年味都没有,又冷又潮,连红灯笼都不挂,你留在长岚干什麽?!”
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
怎麽会没有呢?你在那里啊。
最终江何什麽都没说,只是问她:“你在哪?我去接你?”
孟杳的眼泪啪嗒就流下来了,不知缘故。
“江何,你真的有毛病……”哽咽中话不成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麽。
江何喜欢她,这件事对孟杳来说意味着什麽呢?
当然不是惊喜,但似乎也说不上糟糕,并不让她害怕丶恐惧丶退缩。她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在变,也想不通为什麽就变了。
孟杳从来不是擅于此类思考或求索的人。从小到大发生在她身边的丶令她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她这些年学会的最重要的生存本领就是不去想。
比如梅月霞当年过得太苦,拼了命也要去英国,连林继芳都不拦着她。可孟杳却想不通,她凭什麽六岁就没妈呢?她妈为什麽不带她走呢?她妈去英国之後为什麽宁愿再生两个都不回来接她呢?
比如林继芳,明明在静岚寺待了二十年,为什麽要下山为她争一套房子呢?为什麽生病了都不去治呢?
比如莫嘉禾,那麽有才华,那麽有天赋,甚至还那麽有钱,明明是最有资格自由自在写出很多好文章让孟杳这种凡夫俗子嫉妒得眼红的人,却连写小说都要偷偷摸摸,只能给她一个人看。
还有钟牧原,她见过最聪明通透的一个人,他说喜欢她,可喜欢她当年又拒绝她,拒绝她後又靠近她……
这些事情,说出来都好像前後颠倒,错乱得好笑。世事大抵荒唐,孟杳想不通。只有江何,在这麽多她想不通丶理解不了丶掰扯不清的事情里,只有江何,在她心里始终特别清晰。
孟杳所认识的人里,江何的背景最夸张,性格也最张扬潇洒,可他偏偏是让她最笃定的。
她笃定,哪怕世界末日,江何也还是她的朋友。她笃定,生活再操蛋,江何也能过得好,所以生活永远不会太操蛋。她笃定,谁都会变,江何不会变。
可现在,是不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