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意外了。
“要烧你到山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吧,都一样,这个天也不会起山火。”老太太建议,又可惜,“这毛线挺好的,要不是太旧,老林分给我我也就收着了。”
原来是分到最後没人要的,孟杳笑了,“谢谢。”
孟杳抱着那个布袋子走出斋房,才发现细密的秋雨又下起来。
她沿着长廊向外走,隔着雨幕看见天王殿里单薄的香火和斑驳的功德箱,脚步一顿,拐了个弯。
买了三炷香,跪在佛前虔诚叩拜,又起身翻了翻身上的零钱,几张毛票,悉数投进了功德箱里。
“施主。”旁边卖香的小僧弥忽然出声,吓了她一跳。刚刚她买香的时候,他都一言不发,把香给她之後往前推了推付款码而已。
孟杳正疑惑,看见他拿出一本厚厚的功德簿,指了指柜台上的毛笔。
孟杳了然,功德簿上留名,可祈求自己与家人平安。
她走上前道谢,正要拿笔却看见那笔有些散毛,砚台上墨也半干不湿,想到自己那一笔马马虎虎的字,知难而退,“算了,我就不写了。”
小僧弥也不强求,又拿出一只平安符递给她,单手立掌对她行了个礼,然後把手掌往外一伸,那意思很明显,“您可以走了。”
孟杳哭笑不得,心说怪不得静岚寺没香火呢。
正要往外走,一阵秋风穿堂而过,将陈旧的功德簿吹开几页。
就那一眼,她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孟杳目光顿住,下意识伸手按住小僧弥正要收回去的功德簿,“我能看看吗?”
小僧弥松开手,随她去。
孟杳翻开第一页,才发现这功德簿比看起来更老,纸张都脆了。
而且同寻常功德簿不太一样。正常来说,功德簿是给捐了功德钱的人留名用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捐赠金额即可,顶多加上一句平安话。可这本功德簿上,歪七扭八写什麽的都有,有人求财,有人求子,甚至还有小学生用鬼画符的字迹写作业能不能少一点。
这是拿功德簿当许愿池里的王八用了。可见静岚寺疏于管理。
而且从几处落款日期来看,这本功德簿,起码写了二十年了。
孟杳翻过几页,看到刚才一眼瞥见的那个名字。
很稚嫩的笔迹,写着两行硕大的字——
江序临快点好。
孟杳早点写完暑假作业。
落款是江何,2005年8月29日。
孟杳在模糊的记忆里仔细扒拉一番,大致想起他在求的是什麽。
每年暑假,她的作业总是要拖到最後才写,因此八月最後那几天,谁来找她玩她都是没空的。
那一年也是。江何一个人带着江序临去河里游泳,江序临在水里害怕,突然抽筋,差点淹死。江何把人从水里背出来,回家後江序临就发了高烧,两天两夜不见好,把远在岚城的江自洋和何凯丽惊动回来。
江序临退烧之後又住了一周医院,何凯丽心有馀悸,平时什麽都不信的人,拉着江何上了静岚寺,给俩儿子求平安符。
江何回来还跟她吐槽过,什麽破庙,封建迷信!
想到这孟杳忍不住笑,难得让她抓到江何的把柄,嘴上说着封建迷信,实际自己许愿许得可勤快!
讲给胡开尔他们听,准要笑趴一圈人。
还连带着替她求写完作业,好像两个人看着江序临就不会抽筋似的。
孟杳接着往後翻了几页,在密密麻麻的杂乱字迹中看见有人盼个丰收年,有人愿意以命换命,也有人的烦恼是考不上高中。
翻了几页,尽了兴,正要合拢,忽然在下一页的热闹字迹里又看见江何的名字。
字迹显然端正了些,写的是——
江序临好了,也更聪明了,谢佛祖。
但孟杳还是没写完暑假作业,你不能只看第一行啊。
江何,2007年8月24日。
他还知道来还愿,还怪佛祖只看第一行。孟杳快笑疯了,简直想立刻拿手机把这些黑历史拍下来发群里曝光他。
她兴致高起来,继续往後翻,想着江何那种诸天神佛降不住的反骨仔,该不会每年都偷偷跑上静岚寺来许愿吧?
再往後翻几页,果然还有。
希望初中作业少一点,零花钱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