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糊涂村
已经快三个小时了,萍萍的四肢酸痛,肩颈僵麻。在她面前的,是杨家的上座位置,而她,正被迫跪在这里。
萍萍穿着特意准备的崭新的红秀禾服,丝滑的丝绒面料紧贴着她的腰身,花枝刺绣细腻,就连衣服上坠着的流苏串珠都恰到好处。但现在,串珠膈着她的膝盖,就像有图钉狠狠扎进了皮肉里。
万万没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衣服束缚了她的腰背,痛麻感迅速传遍全身,恍惚间,她好像睡了过去,再清醒过来,就被人架着来到正厅。
在一阵推搡挤压中,身後响起了嬉戏调笑的声音。天旋地转之间,萍萍胃部一阵翻涌,迷茫中,头上的红盖头不慎滑落,她惊悚地回过头,热闹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恶魔的狞笑的面具,呈现出张牙舞爪般的狰狞。阳光下,更是把他们的嘴脸照得扭曲,丑态毕露。
忽地,她的後脑被人打了一拳,萍萍愤怒扭过头,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妈不顾她的怒视,伸出枯柴般却极度有劲的手,狠狠压住她的後颈,使劲下按,迫使她不得不低下头。
一下,又是一下,没完没了。
怨愤,无助,难堪,就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萍萍气愤地反抗,可是双拳难敌多手。
感到自己被羞辱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破碎了的串珠滚在地上,遭人忽视,无情地践踏。好冷,萍萍闻到了衣服上的腥鸡蛋味道,脏污的锅底灰覆盖掉花枝刺绣。察觉到她的反抗,周围的人反而笑得更加肆意,阴森。她不明白,身边的男人钳住她挣扎的双手,如同被扯断的流苏,像是玩弄玩具一般,还在不停按着她的头,头晕目眩,身上的每一处都有恶魔残暴过的痕迹。
杨武,杨武在哪呢?
她茫然转头,寻到新郎官的方向。杨武同那些人一般,脸上的骄傲写尽。仅仅是婚礼现场,他就已经装不下去了,撕破了僞装的嘴脸。
他在张扬什麽,他又在欣赏什麽。
看到自己的妻子受到屈辱,他扬起高傲的头颅,默认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他甚至都不想出手把她解救出来。在他身边的杨家人保持着同款表情,他们脸上的笑容格外刺眼。
明明她才是婚礼上的主人,为什麽,为什麽每个人都不尊重她。
萍萍紧闭双眼,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可耳边蓦然响起的,是杨家定下的规矩。
‘结婚证先不领了,先把孩子怀上,一定要是男孩子,不然你就一直生下去,什麽时候生出来,你们两个再领结婚证。’
婆婆说,婚後一定要生儿子;
公公说,嫁过来,家里的活要抢着做;
母亲说,要相夫教子,孝顺公婆;
父亲说,嫁过去吧,对我们家有利;
那个脑子缺根筋的杨文说。。。
自己的亲弟弟说。。。
就连她的丈夫。。。
她的头好疼,母亲说,父亲说,婆婆说,公公说,他们说,
可是,她呢,她自己在哪呢?
萍萍幡然惊醒,她为什麽找不到自己了?她为什麽不听听自己要说什麽呢?
难道他们说的就是对的吗?她为什麽不能拒绝呢?
萍萍闭上眼,脑海里还是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像是恶魔一般。他们对她露出可怖的獠牙,耳边充斥着尖锐的笑声。
他们就像吸血鬼一样,每一个人都恨不得从自己身上汲取血肉,践踏她的灵魂。
他们就像水鬼一般,一旦被他们缠上,就再也逃脱不了了。
脑袋疼得都要炸了,无数人都想要左右自己,她再也忍不了了,自心底,发出生平的第一次抗争,“够了!”
霎时,万籁俱寂。
终于安静了。
*
肖停语还没从身临其境般的遭遇中缓过来,眼前一花,场景陡然变换,一个没站稳,险些脱力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