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芙也是上楼前才看到江城的办事人给她发的消息,于是点了头,说了谢。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她静了下,本来也没打算和宋濯详细说,但是薛崇礼的事,是他帮的忙,不说也说不过去,就答,“从他在三院辞职,去了江城後。”
竟然那麽早。。。。。。
如果不是这次回来,察觉到薛芙提起父母态度的不对,而去调查薛崇礼和吴凤君的事,慢慢顺藤摸瓜,知道了薛崇礼在江城坐牢,宋濯根本也不知道。
除了行贿罚款,薛崇礼还被判了另一件,故意伤害罪。
江城的卷宗清楚记录了在薛芙大四的那年,叶明礼和谈利娜说要去给薛芙庆贺毕业的那个月,她消失不见,电话没接,联系不上的那时候,是因为薛崇礼在酒後动了吴凤君。
卷宗上记录的,不乏性虐,语言侮辱,拳脚相向等字眼。。。。。。
上头,薛芙的口述也有,她当时跟着导师从铃鹿回国,急匆匆回家,见到倒在血水里的吴凤君,崩溃叫了救护车。但,吴凤君要求她对外,只说是不小心滑倒,摔伤了。
怒火中烧的她北上找薛崇礼算账。
薛崇礼酒醒了不记得这回事,道歉求和,说他是第二天公司有事才让司机载他回江城,并不知道吴凤君受伤,开车带她出去,要吃饭。但,半途,薛芙要求他们离婚,两人在车上起了冲突,薛崇礼方向盘一转,他们撞了高架桥墩,薛芙也因此受伤,入院。
回到海宜後,她将就诊记录和出警单据给了吴凤君,让她二选一,吴凤君才哭着下了决心,起诉离婚。
“他也打了你?”
“骂比较多,只有我顶嘴,他才会怒。那时候,我妈都会护着,让我进房,要不就让我跑去你们家,他也总是一阵一阵的,犯了又改,改了又犯,我妈比较受罪。”
很早之前,薛芙总有一次半次忽然跑来,坐在他身边说要做题,又心思漂移,抠烂了铅笔上的橡皮头,心情垂丧。
问她怎麽了,她却也摇头,说没事。
又大二,他们在游戏关系里,偶尔,她身上有零星瘀痕,她却也总笑说,自己马虎,不知道撞哪了。
没延伸。
宋濯後知後觉,紧了下颌,也不解在问,“你这趟去了江城,又为什麽要帮他写谅解书?”
薛芙眼里淡淡,没有任何委屈,仿佛这件事已经过去千年万年,是海底的一粒小沙粒,都磨不到她了,温温说,“我後来才知道,他因为从三院离开後,一直急切想做出另一番事业来,也为了养家,到处飞刀,几乎没休息。是早就熬出了毛病,有了抑郁和躁郁症。”
薛崇礼自己是医生,早察觉自己的异常,但他又自负自己是医生,会熬得过去,自己治自己,直到喝了太多酒精麻痹精神,拿手术刀开始发颤。
工作丢了,那会儿,他也早就伤害了身边人,无可挽回了。
“酒後的他像魔鬼,任何事都能牵扯,可清醒後,他又恢复白面,跪着求原谅,流涕认错,又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给我们买金买银,要什麽给什麽,就连以前要不到的,他也给。”
“所以,你大二过年的时候,收到他送的车,根本也不是因为开心紧张而意外撞花圃,而是故意要毁了他给的礼物。”
宋濯尽管面上冷静,但是手指却掐在了掌面里,出了瘀痕。
薛芙扯了扯唇,也没什麽不能回的了,坦荡应,“是。”
那种礼物她不想要。
而且,当时她没能力,也没办法。
吴凤君从县城出来打拼,就一直跟着薛崇礼,他是她的主心骨,是她的天和地,在她的传统家庭观念里,根本就没有离婚这件事,更每次发生酒後的暴力,她被骂被各种内外的凌虐,还被说和院里的男职工关系不正常,却也总还相信薛崇礼的酒醒後的求饶而不追究。
她是护士,能救死扶伤,却没想过救自己。
他们就是个死局。
薛芙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以自己为饵,逼吴凤君二选一。
她没打算诉苦,只冷冷静静陈述事实,摩挲着杯子边缘,“那些东西,称得上是礼物吗?反而成为了他再犯的借口了。”意识到未松的视线,她擡头,撞上了他沉着的眼,浮笑问,“为什麽这麽看着我,觉得我可怕吗?”
宋濯怎麽可能觉得在困局里的她可怕,只是在忍着些念头,眼眶蹙着,问,“为什麽不和我说?”
“你忘了,铃鹿,我们游戏就结束了。”
“在那之前呢。。。。。。”他们那麽亲密,三月甚至天天腻在一起,赤裸相见,纠缠,只有对方,他不可闻地叹了气,压着克制过的情绪,又说,“就算那样,游戏第三条,你说了,我们关系永远不变。”
薛芙拿着茶在喝,杯子滞在嘴边,眸子低低,看着漂浮着干果皮的茶汤,说,“就算是朋友,也不是每件事都得告诉。”
也就除了孙泽铭吧,他探亲戚的病,与她相识,知道些。
其他人,她一个字没说,谈利娜丶叶明礼丶霖哥等等,一概没说。虽然知道他们知晓後,会站在她这边,但只有谁都不知道,吴凤君才能继续安安稳稳在天府雅苑生活,无风无浪在三院工作。
更何况,按着时间推,宋濯那时候也因为宋家的事在胶着着,“我不想麻烦朋友,每个人也都有生活上的刺,拔掉就好了。”
也不难拔。
都过去了。。。。。。
房间里静悄,透明茶壶里在滚着泡,咕噜噜地响,宋濯手划过墨眉,擡了眸,脸色僵硬又沉郁地看着薛芙。
她回溯往事,没有抱怨,也没有哭,只冷静理智和他剖析每个阶段,她做的每个决定。
其实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