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而已。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她需要做艰难抉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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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海宜整座城市还在前一晚的沉睡里。
白雪飘飘。
租住的两房一厅,客厅里开了小夜灯,薛芙匆忙洗漱,素着一张脸从洗手间出来,直接抓了鞋柜上的车钥匙,穿了大衣,就要往外去。
开鞋柜,拿鞋。
谈利娜在房间里听见声响,敷着片面膜,身上穿着睡衣,小心地开了个门缝,瞄了眼,见是她,松了口气,敞开门说,“我以为是小偷呢。今天周末啊,芙芙,睡懵了麽,才五点,你起床做什麽?”
“客户有事,我去看看。”
谈利娜打着哈欠,还没睡饱,她要上早班,八点就得去就位,因此起得格外早。但薛芙不是,大禾美术馆九点上班,开车过去,就算堵车,也就十来分钟车程。
根本不用起那麽早。
更何况薛芙前些天还宣布同老板成功谈判,职位升了一级,加了工资,做了馆助,请了他们吃饭。
怎麽升职加薪的人反而忙过之前了,最近几天晚班回来,人碰不上就不说了,连早班下班回来洗漱完要睡了,也不一定能见她回家。
两人合租,都和她一人独居没区别了。
谈利娜心疼着,“芙芙,哪个客户早上五点钟不睡觉,这样折腾你。现在美术馆也还没开门吧,你不是上的行政班,这样下去,都快和三院差不多了。”
薛芙苦中作乐,合上了鞋,这几天一直涨着小肚子,她揉了揉,微微蹙了眉,说,“的确快和三院差不多了,但人真的很帮衬我,我去看看。先走了,我们等会儿见面再说吧。”
谈利娜撕下面膜,拿了个暖宝宝让她贴在肚子上,嘱咐了人雪天开车小心些,等门合上了,才反应过来,转身,“等会儿见?芙芙,你说在哪里见,我们今天有约了在哪里吗?”
话还有馀音,撞上了已经关闭的门,对方早已按了电梯下楼,什麽也听不见了。
早上八点,谈利娜和晚班准时交班,心外科科室的副主任和护士长吩咐了些注意事项,查房交接病人走了一轮,她去急诊交接一台借出的除颤仪,也才知道薛芙说的等会儿见,是在哪里见。
原来是在三院。
薛芙的客户,凌晨在浴室摔倒了,撞得手和脚骨头移了位,入了急诊,她带着人挂号借轮椅拍片找医生,来来回回转着各个楼层,替着人奔波。
X光的结果还不太好,人还得住院。
她安慰着拿到结果哭着说倒霉的人,也蹲在地上,给这个客户说了很多话安慰。客户其实也就是一个比薛芙小个五岁左右的姑娘,侧歪在了轮椅里,手和脚都肿得不像样,抹眼泪,她耐心地安抚。
说了挺久,劝止了丧气念头,起身的时候,人都有些低血糖地站在原地,闭眼站了会儿。
见状,谈利娜让同事先带着除颤仪回去,去了小卖部买了份早餐,随後,跟着进了骨科大楼。
电梯被急着手术的病患征用。
她也就改走了楼梯。
三院新建的骨科大楼每一样都崭新,连天花板吊灯都没有任何灰尘,中央空调都没有吵闹的嗡鸣声,比心外科破破旧旧的住院部好太多了,她一路看,一路转进了骨科住院部的护士台,知道薛芙他们肯定会先去那里报道,等安排床位。
就从走廊安全门拐了进去。
薛芙的确在那,和人说着话,脸上带着淡淡浅浅的笑意,但和平时的她不太一样,话不多,四处看着,有点不自在,好像很想快快结束话题,也好像在忍耐,手指尖都掐在了轮椅上的橡胶把手上。
再仔细一看。
同她说话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好像是已经出国好几年的吴雅宁,她拿着个病例本,问着轮椅上人的情况,她身边站着个同样也眼熟的人,高高大大,穿着宋濯以前服役过的蓝斯车队外套,如果没记错,是以前带宋濯的体能教练。
对了,三院新建骨科大楼,就是为了开个理疗中心,也今年一开,就立刻也和海宜的各大运动项目有合作,蓝斯车队就是其中一个,理疗中心为他们车队提供医疗支持。
现在是F1赛车的休赛时段,好些车手都来了做日常健康管理和赛後康复。
就这麽巧碰上了。
都是认识的熟人,得问候几句。
谈利娜也要上前,但是却见吴雅宁看了眼手表,拍了下病历本,刚好是整点应该是预约了什麽项目,就带着人匆匆一起先走了。
原地,剩了薛芙。
平常待人待事都温温圆融的人。
在他们都转身的那刹那,笑容都收了,脸色也很不好,死灰一般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