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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第1页）

第20章

“霍小姐，您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妥，可以离开了。”护士的话把我的目光从医院门口拉回柜台前，我从对方手上接过证件，道谢後便匆匆离开。

纵然我的性格执着，可也万万不想成为对别人死缠烂打的小丑，正正因为被抛弃了，我才更不能舍掉自己的尊严。

话虽如此，甫踏出医院门外的我却顿时失去了方向。我终于寻回我的母亲了，所以呢？接下来，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心里像是丢了什麽东西一样空落落的，整个人宛如失了魂。仿佛走了有一个世纪，一阵电话铃声把怅然若失的我拉回现实。

“喂？”我停下脚步，如果不是被这通电话打扰，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没准真能走到城市的边缘。

“三雨，你出院了吗？一切还顺利吗？”电话那头是小海关切的声音。

“嗯。”因为怀中揣着心事，我没有太多力气去应酬这位老朋友。

“抱歉因为临时有工作所以没有去接你啊，今天晚上请你吃饭替你庆祝吧！”他无视我冷漠的回答，兴奋地自作主张道。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自己一人安静地待着，实在无法分出心来照顾他人的感受，因此没好气地说。

“啊？”小海终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大概以为我正因为什麽原因而生他的气，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是在气我没来接你出院吧？”

“不是，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

“怎麽了？你撞到脑子啦？”

“啧。”我觉得他才是撞到脑子了。

“不是吗？莫非跟你最近在查的那件事相关？”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玩笑不合时宜，他收起他的吊儿郎当，认真地问道。

“我真的没事，真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能尽早结束我们的话题。

“你之前说过最近遇到了瓶颈，难道是在找人方面出麻烦了吗？”他接二连三地向我提问。

“没有，”我叹了口气，说：“不过……不找了吧。”

一个铁了心要离开的人，找到了又如何？

“你到底经历了什麽？总感觉你有些不太对劲……”

“我要走了，我们之後再约吧。”我打断了他的话，只想赶紧挂掉电话静一静。

“什麽？你要去哪儿啊？”他不自觉地加大了声量，我都能想像电话另一端的他会是何种讶异的表情。

“回江西。“

“这麽突然？你……”小海还在不停地说着，可我已听不清话里的内容，他的声音就像盛夏的虫鸣，烦扰得我快要受不了。

“就这样吧，再见。”我无情地挂断电话，世界便又清静下来。

-

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昏暗。

在半梦半醒之间，我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甚至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麽时间段，只能靠着穿透过窗帘的微弱光线去勉强辨清周遭物品的轮廓。

这是外公外婆留给我的房子，是让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虽然没有给予我太多的宠爱，但老人家去世後还是给我留下了这间老房子，如今成为了我的避风港。

依稀记得离床边不远的桌子上有一个小闹钟，我伸出手去摸那搁在桌子上的闹钟，却怎麽也够不着。我无奈地爬起床，拖着像是被绑上重物一样昏沉无力的身躯缓缓来到桌子前，一手撑着桌边一手拿起小闹钟。

中午十二点三十七分。

十二点三十七分？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睡了这麽久，可我还是觉得头脑不太清醒，就像一团泡在浆糊里的麻绳，乱七八糟得无法形容。

回到家後的这段时间，我的脑子总是迷迷糊糊的，就像一台不停地换节目的电视机，内容很多很杂却让人感到混混沌沌。

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我整天都躺在床上睡觉，饿了就随便应付几口，食欲不振时便干脆一整天都没有东西下肚。这样的生活久了，别说时间，有时候连当天是什麽日子都记不清。

我随手抓起桌面上被吃了一半的面包，嚼了几口便囫囵咽下，尝不出一丁点味道。也许是太久没有感受到阳光的照拂，明明尚未来到入秋的时节，我竟感到有些发冷。于是我拉开窗帘，本以为能马上拥抱和暖，未料窗外依旧阴沉。

擡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那片了无生气的灰就像久未修葺的老屋天花板，死寂得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我倒宁愿她下雨，让压抑的云层尽情地爆发，把阴郁通通都带进下水道，可这片灰色却偏偏隐忍不发，也不知道到底在等待些什麽。

不确定此刻的烦闷是因为天色还是因为心情，总而言之，就是现在这种欲下雨又不下的天气最容易使人纷乱难安。

我撒气似的把窗帘一把扯上，再次把不怎麽明亮的光线隔绝在房间外，一个人躲在只属于自己的角落。

记得那天我逃跑似的回到了江西，一路上想了很多。

其实我早就应该能看清当初母亲是主动把我抛弃的，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要是不想抛弃我，大可以在当年离开时把我一并带走，但她没有。

她要是当时没有条件照顾我，在二十五年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回来把我接走，但她没有。

她要是想念我的话，只要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我这二十五年来过得如何，她若是知道了我的处境，又怎麽忍心对我不管不顾？

可能对于她来说我就是个耻辱，是一段不愿提起的难堪经历，于是她一直以来都对我不闻不问，以掩耳盗铃的方式无视我的存在。而现在，这个耻辱竟然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丶在她的人生中，她丝毫不想回忆起自己的过往，更不想承认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尤其她现在很幸福，所以更无法舍弃现在所拥有的。

我的母亲已经摆脱过去的一切，有了温馨的家庭丶过上了新的生活，她做到了真正的远走高飞。站在被狠心抛弃的女儿的角度，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原谅她，但终究还是希望她可以一直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