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着,问天阁早知我在这儿,得亏我什麽都没干,他们才没来找我的麻烦。现在我这一身的毛病心惊胆战,跑又跑不掉的,你强也强了,爽也爽了,还不放过我,就是你不识好歹了啊?日後你万人景仰,我也不能拿你怎样。让我就这麽回去,以後咱俩见面有困难好说话。”
——才怪。
骆渊低头剥荔枝,看似态度很好地跟灵宠商议。
隐瞒欺辱他的仇怨,怎可能轻易了结。
虽然灵宠能通过饕魇,还是什麽幻术道的手段短期隔绝他的灵宠契约。但是,有这一世身份背景打底子,灵宠本就不可能一直囚着他。
先把小笨龙稳住,回去就想方设法把对方拖下水,弄回来当狗!!
骆渊假作顺从,嚼着荔枝肉阴暗地想。
当然,为免龙崽子干的事情太惊世骇俗遭来天谴,龙崽子肯跪下诚心实意求他,他帮龙掩盖些许罪行,也并非不可。
话落良久,仍未等来灵宠的答复。
骆渊试探擡起眼,正好撞入灵宠无波无澜的幽暗眼眸。那是令人心头发寒生悸的沉默。
他手头荔枝拿了半截又掉落回去,蜷了蜷指尖,略有心虚:“你看你忙活几天,我在这儿你不是也不管不问吗?我这身魂魄得找水月楼算账,我还得回去养二茍啊。”
邢安宥静静看他片刻:“所以我不算家里龙了吗?”
“……啥?”
邢安宥盯着他,不紧不慢道:“你在计划自己,还有二茍,那我,你打算怎麽处理?你不要我了,所以不用再多考虑了?”
骆渊心头一紧,本来就心虚,那点儿坏心眼的小九九猝不及防揭露,更让他无地自容,仿若当街被扒掉衣裳审视内里。
哎真服了气了,这龙是真不傻,背後盘算他他有感应啊?!
骆渊若无其事强作镇定,抓着荔枝碗,动作飞快一个个剥皮:“殿下这是哪儿的话,我不是说了咱俩日後见面好说话嘛,你这麽快就忘了?”
邢安宥看他一眼,低下眉睫,答非所问:“在你识海留下加护的人,是谁?”
骆渊在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很忙,一个不留神就听漏:“什麽?我的识海怎麽?”
“……没什麽。”
邢安宥起身离去,在寝居正前远远抛下一句话:“过两日跟我去趟神域禁地,那之後……我会考虑让你走。”
——
天界上天庭给庞沂判处的那日,需得邢安宥与下界的幽影鳐等相关者前往聆风台,提供证词。
庞沂背後的权柄根深蒂固,哪怕经此一事,最终也并未将其神位革除,不过是打入中下天庭,洗心革面,忏悔纠正罪行。
当日天空阴沉,下起了绵绵的小雨。
邢安宥不讨厌雨,但讨厌雨後可能污秽肮脏的地面。
他仰目望向阴沉的天际,判断这场雨还要下多久。
二茍兴许听闻此事的风声,或许他可以回去看望一下,作为曾经的家人。
隐约能感知,身边路神经过时似有若无的打量。
他信步走出人群,如一阵潮湿微凉的风,穿过略有空旷的巷道,不觉间,迈上石子铺就的小路,眼前显出一丛丛的青翠,和其间映衬的浅粉。
是廉权殿前的蔷薇花丛。
他稍微回过了神。
那些花朵在雨中萎靡地耷落下花瓣,感知他的到来,又在风吹雨打中一摇一晃地轻颤。
他听见它们在问:“骆仙君那个捣蛋鬼跑去了哪里?”
“骆仙君折走的花枝什麽时候归还?”
“骆仙君再不回来明衡真人就要发火啦!”
——诸如此类。
“……”邢安宥静默着,没有答复。
一边的石子小路传来略急的脚步声,有人迟疑停顿着,从他背後问询:“是……殿下吗?”
邢安宥侧过了首。
一身雪色绡衣的长发鲛人,纤瘦细弱的手持着一把油纸伞,在风雨中而立。
“果然是殿下,”月珠面上划过一丝欣喜,持伞踏踏踏地踩水跑来,“我听说过你今日会来,没想到这麽巧碰上了。怎麽样,聆风台的事情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