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近,它心知藏不住,再要弹身跃出,身後阴影投落下来,足下被丝线状的东西一绊,一只手按着它脊背压下来,轻巧提它入怀。
——
“啊呜呜呜,仙,仙君……你说我以後,可怎麽办啊?”
一个兔耳朵的少年,抱着骆渊的手臂梨花带雨哭了半天,骆渊推也推不开,只管满脸麻木又无语地往天上看。
也是绝了,他想。
时间还要回到不久前,草坪上的窸窣响动入耳那一瞬,骆渊其实是警惕的。
毕竟刚指使过二茍偷邢安宥的幽雪花,兴许来者跟他一样坏心眼儿来打劫也说不定。
只不过当看见不远处灌木丛狼狈爬出的兔耳少年身形,那颗心就被他安了回去——但也只是一瞬。
那兔耳少年不知怎的眼圈红红,一看见他却眼睛一亮,扑过来就喊他仙君,一副热络模样叫骆渊莫名其妙的,几句问下来,才听兔耳少年抽抽噎噎地解释了。
原是两三个月前,与同僚仙神去中天庭碧轩楼偶遇的,名唤绵玉的兔妖少年。
实话说,骆渊平素对这些往来不多的人物并不大能往心里记,直到听他提及自己是碧轩楼账房先生的灵宠,才有了些许印象。
他恍然大悟的:“你是那个脚踏好几条船的兔子。”
谁知绵玉一听他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呜呜人家也不想嘛,明明平时藏得都很结实的,谁叫这月仙岛的仙官心直口快,直言我身上绑了太多个人的姻缘红线,还是姻缘匪浅……”
绵玉捂脸大哭,极为悲痛模样:“这,这不是就叫我那碧轩楼的主子听了个正着,他脸色发青,当衆就断了我与他的灵宠契约……啊呜呜呜,你说,他是不是好狠的心——”
骆渊:“……”这可太有故事了。
他不是很想评价这兔子背後的风流二三事。
说白了,他自己恨不恨爱不爱的都掰扯不清,只叫他知道当初还想从中偷师的养灵宠大师,如今也是个结契断绝关系的倒霉下场。
唉,要不怎麽说天意弄人呢。
他颇感无奈,擡头望天:“你找我我也没招啊,怎麽着,我是能给你把你主子脑袋里的事实抹了还是啥?”
他话落,绵玉抱着他手臂把眼泪抹来抹去的:“你怎麽丁点儿不懂安慰人啊呜呜呜!”
“…………”
现在骆渊是真觉得,表面乖巧的灵宠,不如他家前灵宠那样要凶要犟就一杠到底的,起码後者全靠一个法子应对,不麻烦又出不了多大岔子……
操,也不对啊,他出的岔子还不够大麽?!起码乖点儿的,翻不出手心总是对的吧?!
他更麻木了,拍拍绵玉肩头叫兔子起来:“不然我带你采采花儿得了,你帮我拿个头筹,也算积点儿德,日後再认主子保准长长久久的。”
“真,真的吗?”绵玉也不哭了,擡着双红眼睛,巴巴的瞅他。
“真的真的。”骆渊佯作认真,扶他站直後,翻开手心要他看先前采来的幽雪花,“就这样的花儿,咱俩一块仔细找找,可比惦记什麽灵宠啊主子啊啥的好多了。”
“那,那也好……”
绵玉低着头,抹干净眼泪就恢复从前那副温顺乖巧模样。
骆渊看他一眼:“松手自己走啊,还抱我手干嘛?”
兔子眨眨湿润的睫毛:“你给绵玉很强的安全感,不如我们就这样走好了,反正也不碍事的嘛。”
“?不是你……”
——这就找下家了是吧?
不等骆渊说下半句,忽听草坪间传来嗷呜嗷呜的狗狗叫唤。
他擡眼望去,就见自家二茍晃悠小尾巴踩过草坪,却似很急慌害怕的模样,跑得甚至有些跌跌撞撞的……
再往後看,就见了道清瘦修长的黑衣身影,一双幽暗眼眸直勾勾盯视过来,周身气场阴恻恻的,沉默无声杵那儿,比他一个半鬼还像鬼。
身侧的绵玉却像未察觉那种阴暗气场,掩唇小声惊呼:“呀,美男子。这位是仙君认识的人吧?”
“……有点儿复杂,你先起来成不?”
因着那点儿对灵宠的小心思,骆渊自认在龙面前跟别人举止亲昵还是挺不自然的,哪知兔子抱紧了他,愣是不撒手。
“有点可怕啊他……”绵玉可怜兮兮说,“腿软,站不稳了呢。”
呵呵,草食动物。
骆渊也是服了气了,那头前灵宠冷脸向他走来。
“用你勾引人的姿态,撩拨哄骗人给你当新的宠物?”
邢安宥摆出副轻微挑剔的不满神色,揪过绵玉前襟,直拽得兔子轻呼出声,他沁着寒意的眸光刮过去一眼:“骆渊,有你这样眼光倒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