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擦,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胸膛微微起伏。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冰冷的杀意,有棋逢对手的狂热,还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困惑。
吉苍比我预想中的水平要高,和他交了一次手,我的愤怒被喜悦一扫而空。
我那时觉得,吉苍会成为我最顺手的玩具。
我看着他们在生死之间徘徊,只是隔岸观火地笑着。
这个副本最後存活率比以往都要高,单纯的杀人其实对我来说没有乐趣。
我只是静静等待着,看着吉苍这个名字会什麽时候被抹除,事实上,他们总会死去的。
我不总只是在等。
我有手段追踪吉苍的行踪,不同的副本,幽暗的角落,我会如同真正的幽灵,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有时是在他浴血奋战後的喘息间隙,有时是在他带领队伍穿越险境的刹那。
我的出现总带着冰冷的恶意和戏谑的嘲讽,像一根刺,扎进他努力维持的秩序里。
我记住了他的脸。
一张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脸。
严肃时如石刻的雕像,愤怒时似燃烧的熔岩,冷静时又像深不可测的寒潭。
原来一个人的脸上,可以流淌出如此丰富又如此真实的神情。
他为了自己的盟友,会主动去走回头路。
三五成群,把自己後背托付给别人,在死亡的刀尖上跳着信任的舞。
期间,有人倒下,化为冰冷的数字,也有新的面孔带着希冀加入。我看着他们为逝者集体哀恸,也看着他们为微小的胜利短暂雀跃,他们的眼睛真是大,可以一次性容下好几人。
不知从何时起,“缄默”与“吉苍”成了玩家口中一组响亮的对照词。
我是恶,他是善。
善是否向恶低头?
在一个名为“遗忘回廊”的副本里,答案出现了。
吉苍最得力的盟友之一,那个曾叫我刽子手的胖子,被一种无形的诅咒侵蚀,生命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解咒的唯一钥匙,正被我漫不经心地抛掷在指尖。
吉苍找到了我。
他身上带着激战後的伤痕,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只是那份锐利之下,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沉重。
“我想换取你的钥匙。”他的声音沙哑,“缄默,你想要什麽?”
一个恶意的念头如同毒藤滋生,我说:“只要你跪下求我,我就可以把钥匙给你。”
比第一次在血池图书馆相遇时更加沉稳强大的他,目光死死锁住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後,在我玩味的注视下,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膝盖一弯,就要朝着冰冷的地面跪下去。
就在他膝盖即将触地的时候。
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把古朴的钥匙被我随手丢在了他面前的尘埃里。
“拿着,滚吧。”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第一次,我对“羞辱”失去了兴趣。
人人都是沈自清,却只有一个是吉苍。
他成了我世界里一个格格不入的,刺眼的异端。
我决定要远离他。
“怎麽?”吉苍的声音自身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和探究,“这次,你这麽早就要远离了?”
我的脚步顿住,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