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复仇的。
西西里通过线索找到了一个教堂,凶手仿佛对他有刻意的指引,他走进了教堂的一个房间。
深处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和铁锈味,空气凝滞。
手电筒的光柱划破黑暗,最终,停在最里侧一面墙壁上。
西西里的呼吸骤然停止。
整面墙密密麻麻,贴满了泛黄的照片,剪报,潦草的手绘路线图与时间轴。
照片上的人脸,有些他认识,福利院那个总是假笑的院长,肥胖的秘书,还有几张他记不清但轮廓熟悉的面孔,都用刺目的红笔粗暴地画上了血红的叉,两个名字旁边,已经打上了更粗更重的勾,正是那两名死者。
冰冷的箭头像毒蛇的信子,指向剩下的四个名字。
“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仓库角落的阴影里骤然响起。
西西里的血液瞬间冻结。他踉跄一步,手电筒的光柱剧烈晃动。
“谁?!”
光束猛地扫过去,照亮了角落。一个人影蜷缩在废弃木箱後面,正仓惶地擡起头。当光线捕捉到那头即使在昏暗中也依然灼目的,桀骜不驯的红发时,西西里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凝固了。手电筒的光柱像舞台的追光,死死钉在那张脸上。
西西里遇见了诺亚。
诺亚死而复生,并且成了他追击的凶手,西西里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但诺亚哭了。
西西里看见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野兽的低嚎,断断续续地从他紧咬的唇齿间溢出。
那哭声,瞬间击碎了横亘在两人之间十几年的时光壁垒,与十二岁铁门边那个撕心裂肺哭喊的男孩重叠在一起。
西西里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碎。
他几乎是本能地,踉跄着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不顾一切地将那个蜷缩颤抖的身体死死搂进怀里。诺亚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寒冰,但西西里抱得那麽紧,仿佛要将自己全身的热量和生命都渡过去,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冷。
“诺亚……诺亚……”他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嘶哑破碎,滚烫的液体终于冲出眼眶,灼烧着他的脸颊,滴落在诺亚蓬乱的红发上,“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太晚了……”
诺亚在他怀里崩溃了,他反手死死抓住西西里後背的衣物,指甲隔着布料几乎要掐进皮肉里,放声痛哭。
那哭声不再是孩童的尖锐,而是成年男子压抑到极致後爆发的,带着血腥味的悲鸣,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们……他们把我卖了,西西里!”诺亚的声音破碎不堪。
“听着,诺亚!”西西里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野兽最後的咆哮,“那些人……他们该死!每一个!都该下地狱!”他盯着诺亚震惊的双眼,一字一顿,像在宣读某种不容置疑的末日审判,“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是他们……是他们自己走进了地狱!”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然後,说出了那句足以将他过去三十年人生彻底焚毁的话:
“别一个人去……我陪你。我们一起。”
他松开诺亚的肩膀,猛地转身,手电筒刺眼的光柱扫向那面写满死亡计划的墙壁。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粗暴地撕扯下那些贴着的照片,剪报,特别是那张画着两个火柴人的,属于他们共同记忆的简笔画。
他掏出打火机,幽蓝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手中那叠厚厚的,浸满仇恨和计划的纸张。火焰贪婪地吞噬着,橘红色的光映照着他扭曲而坚定的侧脸,也映照着诺亚眼中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动。
灰烬带着馀温,纷纷扬扬地飘落,像一场黑色的雪,覆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也覆盖在FBI探员西西里曾经不可动摇的信仰之上。
他踩灭最後一点火星,擡起头,眼神深处是一片死寂的灰烬,和灰烬之下,为诺亚燃烧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在爱和信仰之中。
西西里的选择是——love。
“杀死魔鬼的人,灵魂也应该坠入地狱,受那永世不熄的硫磺火灼烧之苦麽?”西奥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像一块小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幽暗的涟漪。
伊索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沉默着,那沉默并非无话可说,更像是在某种无形的界限前,第一次感到了迟疑的重量。
天使的教典在舌尖滚动,最终却未能出口。他罕见地避开了西奥多目光中的锋芒。
西奥多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沉默的答案。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挖掘隐秘的魔力:“如果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远不如现在这样的时候,有人胆敢那样伤害我……你会怎麽做,Aesop?”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之气瞬间冲垮了神性的堤坝,在他完美无瑕的眼底掀起猩红的浪潮。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冷硬如亘古不化的寒冰,带着斩断一切可能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