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看着他红红的膝盖“回去找医生看看。”
凌澌脑门抵在他背上闷闷道“不要。”
他本来豪言壮志想要保护流萤,没想到现在丢人丢大发了。
流萤想起所里的人说的“磁场异变”——简而言之就是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物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完成整个进化进程,也就是说目前的生物知识在磁场异变的情况下根本派不上用场。
在凌澌看来是大题小做,不过流萤不敢冒这个险。
“不行。”流萤语气冷淡,根本没有商量的馀地。
孩子们喜欢把所里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叫做“医生”,据他的了解凌澌对研究员有极强的敌意,见到白大褂就龇牙咧嘴仿佛一只刺毛的猫。
或许是因为自己,流萤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他比凌澌年长几岁,算是研究所里最为年长的一批孩子,他并不是不知道研究员把他们视作实验品,周围逐渐消失不见的同龄人,或是死了或是跑了,他却选择了留下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凌澌还在天真浪漫懵懂无知的状态。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凌澌也闻到研究所里与衆不同的风向。
早熟的孩子是相当割裂的,他们在迫切长大的同时又受限于生理上的无力。
凌澌是矛盾的,在流萤面前像只撒娇卖萌任由他揉捏的面团子,可是面对研究员他眼神恶狠狠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们撕碎吃下肚去。
这种行为虽然幼稚,却足够真实,流萤不仅思考到底是从什麽时候他决定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藏至心底,带上虚僞的面具生活。
流萤把凌澌交给附近的研究员,只字不提去过外面的事。
“你的父亲在找你。”那人说道。
流萤:“我知道了。”
凌澌听到“父亲”这两个字,更是激起了他的某个开关,本来小猫崽似的在流萤背上软塌塌的人突然暴起,对着研究员拳打脚踢,撒泼打滚“你别去!不许你去找他。”
流萤背对凌澌的背影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实际上这些人口中的“父亲”与流萤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不过父亲这个角色对他照顾有加,更像是研究员看要出栏的小白鼠的关怀。
流萤站在铅门隔绝的实验室前,调整呼吸,终于下定决心经过虹膜和指纹检验的防线。
他的父亲许翰林教授头也不擡,在不锈钢手术台上继续操作手里的夥计“来了?”
“嗯。”
手术台上的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流萤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轻车熟路的坐在无菌室之外。
“咣当”的一声,许翰林把止血钳摔在托盘里,流萤知道这次又失败了。
许翰林泄愤似的把橡胶手套甩在地上,摘了口罩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冷声命令道“过来。”
流萤肩膀一僵,他已经能预见到之後会发生什麽,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只见许翰林拿过一旁的手术刀,直直刺进流萤的胸口,他熟悉人体结构,并不会刺到心脏,不过肌肉被剖开的疼痛不容忽视。
流萤眼前晕眩,差点没站稳,他的手杵在手术车上。
许翰林手起刀落,像是为了验证什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流萤的伤口却肉眼可见的愈合了。
“为什麽?”许翰林和魔障了似的,反反复复重复这句话“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流萤知道他是个疯子,开心的时候轻声细语树上的鸟儿都能哄下来,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把他开膛剥肚器官全部摘出来,反复折腾。
流萤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撇眼看到手术室里是熟悉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头再也不往那个方向望去。
宿核的植入有成功自然就有失败,许翰林把自己逼到一条违背伦理道德的绝路上,他要改变人类基因,就像千百年前人类通过进化直立行走那样借助宿核进行二次进化。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活下来都难,自然而然没有人去关心他的疯狂实验和违法勾当。
在此期间还不断冒出对他马首是瞻的追随者。
“为什麽他们不能像你一样。”许翰林握住流萤的手,好似一位与他谈心的长辈。
这样的温情对于流萤来说没有太多作用,过了一阵子许翰林按住麦克风交代道“这批废了,拿去处理掉吧。”
在一旁的助理似乎等候多时,麻利的把手术台上的尸体装进黑色裹尸袋中。
“准备下一批的资料。”许翰林吩咐道。
沉默已久的流萤虽然不屑于与他交流,甚至对于他单方面给自己按了父亲的名头都没什麽意见,不过这下却提醒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麽。”
“知道了,只要你好好的配合实验,那个凌什麽的小屁孩就能安全长大。”许翰林显得不耐烦,显然这不是流萤第一次和他谈论这件事了。
他摆摆手让助理把碍事的失败品拿走,别在眼前晃悠惹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