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羽翼不会再次复原,折翼的白鸟无法再度翺翔。
睡觉的时候鹿梦向後仰着头,凌澌皱着眉,好似世界欠他都写在了脸上,凌澌把他圈在臂弯中,他的手则放在满是枪茧的粗糙的手上。
鹿梦的意识断断续续的,好像回来了又好像没完全回来,不经意间说出了一句“你好像长大了。”
对方却眼里含着泪,嘴唇都在颤抖。
凌澌的脸抵在背上,听呼吸像是睡得浅,鹿梦与他十指相扣手心的热度希望能传导一点慰藉。
天蒙蒙亮的时候,鹿梦蜷在凌澌的手臂里昏昏睡去,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格洒在凌澌後背上,把上面的弹孔抓痕衬得十分显眼。
怀里的人没有一丝防备,变异的斑纹在鹿梦身上显现,凌澌知道他尽量不再自己眼前暴露这幅模样,实则自己根本不在乎。
鹿梦被刺眼的光扰得烦躁,懵懵地撞进凌澌的胸膛,也只有在这时他才会放下长辈的架势。
不过那斑纹也着实可恶,凌澌就算留在再多的吻痕和牙印只要一经浮现就没了踪影。
“醒了?”凌澌感到毛乎乎的脑袋朝前拱了拱。
宽大的睡袍从肩头滑落,消瘦的身子总算有了点肉。
“唔。”他撑起身子坐着,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自己身上的斑纹感觉尤为陌生,视线转到凌澌身上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凌澌叹了口气,这样的早晨和开盲盒一样。
鹿梦却拽住他的衣摆“早上好。”
*
鹿梦的地图还没绘制完成,特拉希尔由于地壳运动和异种筑巢的缘故与原来变化太多。
凌澌整理行装,把鹿梦的脑袋用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没有防沙巾用这个先凑合吧。”
早间的天气阴晴不定,玫瑰花瓣上还挂着冰凌,鹿梦的长发随着翅膀一起被斩断,及肩的头发被布料围起来好像蘑菇。
“咳。”凌澌转头去清点子弹,耳根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可爱得要命。
研究院的旧址被掩埋在钢筋水泥间,凌澌外出狩猎比他更加清楚地形,鹿梦走在凌澌的後头,不满的看着他一步三回头担心自家孩子走失的慌张,就差在两人手腕上牵跟绳子。
周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鹿梦不足为惧,甚至跃跃欲试想要掀翻窥视他们的异种的老巢。
他将枪口对准墙壁拐角,出来的却是一只与家里别无二异的猫猫头。
“野生的?”凌澌看着那只猫猫头,他还以为是鹿梦的能力。
毛刺刺的黑色圆球像是受到了惊吓,缩进缝隙里不见了踪影。
研究院的走廊里遍布着碎玻璃,凌澌背着鹿梦向前,纵使他的脚上有着和他一样的长靴。
走廊里回荡着脚步声,一楼的设备如同诺亚展示的全息投影一般,零件损坏难以修复,实验记录几乎没有留存。
“我们来干嘛?”凌澌之前把研究院的药品柜搜刮了一番,按理来说根本没有探索的必要。
鹿梦拍了拍他的肩指向未曾踏足的顶楼。
凌澌踏上楼梯,幽暗的楼道越往上越干净,有被打扫的痕迹,鹿梦扑在他的肩头,对周遭熟悉的一切提不起兴趣。
挂着“安全出口”的灯牌耷拉着,通往天台的大门贴着难以辨认的“禁止通行”,凌澌推开尘封的大门,呼啸的风吹散了鹿梦的围巾。
天台的围墙被拆了,不适宜栽种植物的钢筋水泥却生长着一排又一排的玫瑰,巨大的花朵向着太阳,在绿叶的衬托下遮挡了大理石制的十字架。
“你怎麽把它搬来了。”鹿梦踩在泥土上。
凌澌对古老的信仰没有半点尊重,特拉希尔教堂四分五裂,圣母玛利亚插地里驱赶鸟类,十字架殊途同归被栽在了另一片花地里。
“哎。”凌澌来不及制止。
攀附在十字架上的玫瑰花刺刺破了鹿梦的手指,被花朵包围着的掩埋在土里的是一个又一个篆刻着的实验编号的铁牌。
逝去实验体小小的衣冠冢埋藏在香槟色的玫瑰花是他们最後的归宿。
“我以为你不在意的。”凌澌干咳了一声。
鹿梦从怀里掏出一束黑色的大丽花放在十字架上,北风翻卷着花瓣,铁牌互相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