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渊听着他的声音,恍惚间,两道声音重合,仿佛又听到生病的时候,万俟奕阳是如何把他叫了回来,真像葛大婶说的那样,怕他的魂魄迷路,一定要叫他的名字。
情绪一下子上来,黎渊顾不得找补,原本已经趋于抽泣,现在又开始哭啼,只不过他还记得不能让别人听见,只能把头埋得更深。
只留下万俟奕阳一个人心疼着,更加手足无措了起来,不明白只是叫名字是怎麽惹得黎渊更难受的。
手放在他背上要落不落,生怕哪里出错。只能试探着,一点点放下,再一点点小心抚摸着他。确定黎渊没有更激动,万俟奕阳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这样抱着他,黎渊应当会好受点吧,万俟奕阳猜测着他的心思。
屋里面的柴火万俟奕阳一向都是给的最足的,即使天气渐暖,他也没有停。就怕早晚的时候,冷到黎渊。
现如今两个人是跪坐在地上的,不大一会万俟奕阳就已经开始担心黎渊的身子。
他又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所以措辞尤其小心,“阿渊,地上冷,咱们回炕上好吗,炕上暖和。”
黎渊抽着鼻子,脑袋一时之间一片空白,什麽也思考不了,只能顺着他的话,声音里面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嗯。”
万俟奕阳获得了允许,手脚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黎渊一下子抱到了炕上,这才能仔细看上两眼黎渊。
只见他鬓边的碎发被泪打湿,乱七八糟的铺在脸上,眼框红肿,眼窝里面还有泪,要落不落,身子又尤其单薄,比寒夜里的灯焰更孤苦无依。
万俟奕阳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只能用旁边的被子环住黎渊,让他别着凉。
“我去给阿渊拿着热水喝。”
万俟奕阳刚想转身去外面,却没想到黎渊的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别走。”
“阿渊?”万俟奕阳回头,想问他怎麽了。
被他这麽一叫,黎渊理智回笼,迟来的羞耻心顿时笼罩住了他。他赶紧像被针扎了一下那样,猛的收回手,睁大眼睛,万分震惊。
万俟奕阳见他不回,又叫了一声,“阿渊?”
黎渊反应过来,赶紧把脸埋到被子里,慌乱的全身颤抖。并且开始唾弃自己怎麽就没忍住,怎麽就在万俟奕阳旁边大哭一场了呢?
“阿渊,不要把头都埋进去,喘不上来气,你会难受的。”
万俟奕阳没意识到他的不对,只是伸手想解救出来他的头。
但是黎渊自然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这幅没面子的样子,赶紧挣扎。不过,这样的力道在万俟奕阳看来,还不如罗二娃那两下,不一会就把被子拉到了黎渊下巴下面。
“阿……”
万俟奕阳一句阿渊卡在了嗓子眼。无他,只不过现在的黎渊因为刚刚的动作出了一身薄汗,脸颊更多几分血色,头发虽然乱糟糟的,却更显得他肤色白嫩。
万俟奕阳心思一动,突然觉得心中多了一种冲动,想更近一步,甚至想……亲一口。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张後退几步,随後跑出去的动作就像是後面有人追一样,“阿渊,我去给你倒水!”
黎渊此时还沉浸在满满的羞耻中,手指紧紧抓着被子,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更别提注意万俟奕阳的异样了,连话都没回答他。
自然黎渊也没有注意到万俟奕阳这杯水倒了这麽久。
万俟奕阳快步走到外屋,一个劲拍自己的胸膛,试图让那颗乱动的心安静下来,声音这麽大,吵的他脑袋都不能思考了。
随後他“啧”了一声,手握紧成拳,在砸中墙壁之前硬生生收了所有力道。若是砸了,必然会惊动黎渊,到时候他又该以什麽样的表情面对黎渊。
万俟奕阳悔恨不已,自己怎麽会对黎渊産生那种心思,他从没想过这种可能。心思浮动,黎渊那副样子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万俟奕阳更加心烦,又不能出声,只能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外屋无声的崩溃。
“烦死了。”
他一跺脚,算了,这种想不明白的事待会再想,先给黎渊倒水最要紧,哭了这麽久,他一定渴了。
万俟奕阳的唇抿成一条线,最後决定还是以黎渊的身子为重,走上前用锅里的热水兑上些许晾凉的。
他要是自己喝水定然没有什麽仔细,只有照顾黎渊时才会这样。
万俟奕阳看着水瓢中的水落入杯中,这里的水明澈极了,就像阿渊刚刚落下的泪。一瞬间,他那梨花落泪的样子又浮现在了万俟奕阳的脑子里。
万俟奕阳咬着牙,跺着脚,顾及着黎渊,不能大叫,这种样子别提多怪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