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舅舅在虐待他。”钟意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他有些生气,“这件事不解决,再坚强的人也会垮掉。”
“你说得没错。时分一直在尝试解决问题。一开始他试过讨舅舅欢心,後来发现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就开始收集了舅舅虐待他的证据。甚至有一段时间,他频繁地去孤儿院,企图说服孤儿院收留他。”郝教授又低下了头,开始了手头的资料整理,“不过在他解决问题之前,他舅舅就死了。”
“死了?”钟意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手抖了抖,一本书掉到了他的脚边。他愣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弯下腰捡起书,“怎麽死的?”
“大半夜喝醉酒了倒在马路上睡觉,脑袋被大货车碾成了烂西瓜。”郝教授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时分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孤儿院,但不到一个月就被许家领养走了。从此他成为了许时分。”
然後,天高气爽的秋天来了。
“听他说,那位许先生待他不错,会给他买东西,也会带他出去玩。他之前在原来的学校里受了些欺负,许先生还专门为他请了家庭教师。”
钟意听後撇了撇嘴,他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拨弄着书页,没有说话。
郝教授继续说道:“不过时分说许先生很忙,绝大多数时间他都跟照顾他饮食起居的老保姆待在一块。他跟那位老人的关系很亲密,一直叫她奶奶。”
奶奶总会用带着口音的声音亲昵地喊他:“小时分呀~”,尾音转一转,拖得长长的。她说看到时分就想起她儿子小的时候。
“这样平静的好日子从他十岁开始,一直持续了六年。直到……”
“他十六岁生日那天。”钟意垂下眼皮,盯书皮上的标题,
郝教授点了点头,“他经历过多次亲人的死亡,遭受过虐待,都没有被击垮过。他十六岁生日那天必定是发生了一件什麽事情。这件事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让他彻底地崩溃了。大脑为了保护他,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
钟意低下头,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向内卷起,缓缓地捏成了拳头,“他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吗?”
“不记得了。”郝教授把最後一份资料装订好,弯弯腰,拉开旁边的抽屉,把资料放了进去,“这段时间我跟时秒也交谈过了几次。他说他也不知道。那孩子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制造了双重保险。第一道是分裂出了保护型人格,第二道是遗忘。对时分本人来说应该是件好事。不过他这一忘,大大地加剧了治疗难度。”她说完,叹了口气:“在那之後,他就被关在家里,定时去南区的专科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再然後……他怎麽来这里的,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钟意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抿紧了嘴。
时分遇到了一件事。他无论如何都熬不过去的事。
而这件事情必然跟某个alpha有关系。
凛冬降临在十六岁的时分身上。
持续至今。
钟意低着头沉思了很久,才微微擡起脸问:“他在前一个医院的治疗记录也没有吗?”
“哎,你别说。还真就是没有。”郝教授耸耸肩膀,身子往後仰着靠在椅背上,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几下,说:“我联系过许家,那位许先生的助理说这些都归医院管,他们不知道。然後医院那边说资料被人销毁得干干净净,让我找警方。警方的人告诉我,高度怀疑是许时分自己销毁的。最後我问了当事人时秒,他只说了一句话。”
“什麽?”
“他说;‘他们放屁!’”
钟意忍不住笑了一声,“时秒好像不难相处。”
“他有些沉默寡言,但会认真地敷衍你。”郝教授用手撑着脸,说道:“故事讲完了。你东西搬完了吗?”
钟意点了点头,说了“嗯”。
“那你要不要去见见许时分?”
钟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郝教授,瞳仁微微颤动。他沉默了很久,说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