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久到池允洲几乎以为弟弟默认了安排,准备起身去处理後续事宜时,池星止才重新擡起头。
他的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坚持。
他伸出手,试探性地丶轻轻拽了拽池允洲的衬衫袖口,像小时候做错了事求原谅那样,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点撒娇的鼻音:
“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知道错了……”
他观察着哥哥的脸色,见他紧绷的线条似乎松动了一丝,才鼓起勇气,小声地丶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期盼继续说:
“我跟你回去……但是,能不能……能不能先让我回一趟民宿?”
池允洲的眉头再次蹙起。
池星止立刻加快语速,眼神恳切:“就是楼玉风在的那个民宿!我的好多东西还在那里!还有……还有陈序和谢彧,他们是我在那里认识的好朋友。这次走得那麽突然,我连声招呼都没打……哥,我想回去跟他们好好告个别,收拾一下东西,就一天!就一天行吗?”
他晃了晃哥哥的袖子,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狗,“我保证,收拾完东西立刻跟你走!而且……而且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着我!行不行?”
池允洲看着弟弟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恳求,坚硬的心防终究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沉沉地审视着池星止,似乎在判断他话语里的诚意和保证的分量。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他抽回被弟弟拽着的袖子,站起身,语气依旧没什麽温度,却不再那麽强硬:“明天下午出发。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说完,他不再看池星止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转身走向门口,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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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那栋熟悉的树几山舍,已是黄昏。
夕阳的金辉洒小屋上,一切仿佛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安宁美好,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劫难只是遥远的一场噩梦。
然而,当看到并肩走进院子的三人时,正在露台上懒洋洋画着水彩的陈序和给花浇水的谢彧都愣住了。
“小池?!”陈序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惊讶地站起身。
谢彧也放下水壶,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池星止吊着的手臂和苍白的脸上。
陈序快步迎了上来,温和的眉眼瞬间染上浓浓的担忧:“这是怎麽了?受伤了?脸色这麽差?”
“陈序哥!谢彧哥!”池星止看到熟悉的朋友,鼻尖一酸,差点又要掉眼泪。
他强忍着,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路上遇到点意外,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
楼玉风站在池星止身侧半步远的位置,对着陈序和谢彧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他的脸色也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额角的纱布在夕阳下格外显眼。
池允洲则沉默地站在稍後一点的位置,像一道沉默而冷峻的背景板。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热情迎上来的陈序和谢彧,又不动声色地掠过庭院里熟悉的景致。
那些小池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最後,沉沉地落在楼玉风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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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寒暄过後,气氛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离别的愁绪。
池星止被陈序和谢彧拉到露台的藤椅上坐下,两人围着他,关切地询问着事情的经过,又心疼地叮嘱他好好养伤。
“真的……这麽快就要走了吗?”
陈序看着池星止吊着的手臂,又看看他身後不远处那个气场强大丶面色沉冷的陌生男人语气里满是不舍。
谢彧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池星止没受伤的那边肩膀。
“嗯……”池星止低下头,声音有些闷,“我哥不放心,让我回上京休养,准备答辩。”
他顿了顿,擡起头,努力扬起笑容,“不过没关系!等答辩完,等我和楼玉风……”
他下意识地看向楼玉风的方向,接触到对方沉静温和的目光,後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楼玉风走了过来,在池星止身边站定。
他没有看陈序和谢彧,深邃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池星止仰起的丶带着离愁别绪的脸上。
夕阳的馀晖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给他苍白的脸色镀上了一层暖金。
“东西都收拾好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
池星止点点头,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个行李箱:“嗯,陈序哥帮我收拾的。”
楼玉风的目光扫过那个行李箱,又落回池星止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