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坂冶:“…………”
他表情肉眼可见地郁闷了一点。
太宰治被他的固执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夥最早可是以最精明算计的一面出现在他面前的,怎麽会越了解越相处丶越觉得这家夥……其实有点笨?
“你跟她是不是关系还不错?”太宰治这麽问道。虽然他觉得那位女士很难不跟他保持良好的关系。
赤坂冶果然说‘是’。
他和养母的关系确实还算不错,饶是‘今井幸也’这个名字直接报了失踪丶饶是他再没以养母的关系人的身份出现过,他们私下也没有断过联系。他巴巴地找上门的时候,小原久美最多照着他脑袋狠狠敲几下,再没像爆发争吵的当时那样丶直接动手将他往外撵。
“那你弟弟怎麽回事?”太宰治问。
赤坂冶沉默了好一会。太宰治看着他眼神微微黯淡下去,片刻後才平静吐出几个字:“幸一跟我的相处时间可能比较多。是我的问题。”
对不起,不小心毁掉他们的家庭,是我的问题——太宰治几乎能替他补全这句话。
他一瞬间就察觉到异常,这叫他心里微微一动。
他现在有不下十种方法击溃这个人的心理防线,不论是激起加深他的愧疚丶让他自责丶让他崩溃绝望丶甚至让他求他丶哭泣着向他祈求帮助。这个人表面上还维持着淡然的模样,但出于复合因素,他此刻卸掉了那层防御性的铠甲,在试着向他展露内心。
到手了。
太宰治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漠地在耳边响起。
这样近的距离,太宰治不确定自己看去的目光有没有表露出审视与打量的含义,但他确信赤坂冶在看自己。而赤坂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此刻看起来是如此柔软,是如此的唾手可得丶任你伤害。那些尖牙跟利爪不是被收起来,而是短暂地消失了——他说这些话甚至不是想向他寻求安慰丶向他索求些什麽。
太宰治迎上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睛,也短暂地安静了一会。
半晌,他眨眨眼,问道:“你弟弟那边矛盾情绪比较重?那你养母呢?”
“……”
赤坂冶平静地看着太宰治。
为什麽还要问?他很难不这样想。
“她想改变这种状况,但她不知道该怎麽做。”
然而他也只是语气平稳地低声回答,“幸一不愿意和她见面丶不愿意和她沟通。我劝过,但我没办法强迫他。他真的会难过,和他们接触让他很受折磨。”
小原久美从未对他说过责怪的话,但在梦里,这位女性歇斯底里地哭着丶责骂他为什麽从她身边夺走幸一。幸一从小就只亲近他,那种强烈的依赖带有排他性丶使他几乎不愿意和其他人好好沟通,後来更是跟着他离开丶几年都没见过家人一面。
当他先斩後奏丶越过他们所有人做了决定时,小原久美对他发了大火,而幸一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崩溃情绪。赤坂冶用‘我不会走丶我是你哥哥’这样的说辞安抚下他,可这丝兄弟关系却已经变成某种救命稻草样的东西。他这位比他小六岁的义弟开始染头发丶开始模仿他的行为丶开始想要让他们变得一样——仿佛如果是亲兄弟的话,他就绝对丶绝对不会丢下他了一般。
兄弟贴贴丶一出门别人就能认出他们是兄弟这种事,赤坂冶当然是快乐的。但他不能因此忽略弟弟那种抓稻草样的状态。
他来到这个家时,简直是一场灾难。他九岁丶早熟丶经历特殊,攻击性强丶语言不通,身上各种问题实在太过突出,单是处理他就已经足够棘手,以至于其他很多潜在影响都被盖过去了。养父因为过去一段友谊接手了他丶可养母对此心怀不满,夫妻间当然屡次爆发过争吵。那段时间,那个家里就没消停过。
他弟弟当时三岁,完全不是能沟通的年纪不说,又性格内敛安静丶在异能力帮助下会不由自主地规避冲突与矛盾,这导致他越来越回避。他的生活需求有专人照顾,亲生父母本就工作繁忙丶馀下那点注意力又全部被赤坂冶吸引走了。于是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家原本唯一的孩子被冷落了。
赤坂冶很久以後才意识到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可那时候事情已成定局。幸一甚至对他是依赖的,他甚至不恨他。
可明明这完全都是他的错。
……为什麽不恨他?为什麽还爱他?
这麽多年过去,多馀的懊悔情绪早就沉淀进了更深层次的情感中。赤坂冶沉吟片刻,思考着绫辻行人白天说的‘不该用这种方式逼他’。既然这种方式不对,那他应该怎麽做呢?他要怎麽做,才能将这截意外断掉的家庭关系重新牵上呢?
在他思考的过程中,太宰治就表情古怪地看着他。
……喂喂,开什麽玩笑?
他就在他面前,可这家夥却开始走神丶去想别的什麽人?
“我说啊。”太宰治忍不住挑了挑眉,提点道,“你那个弟弟……他现在不是姓佐久间了吗。那个佐久间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