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坂冶闻言在心里叹气。
尽管被这样戳着鼻子质问了,但赤坂冶悲哀地发现他是真生不出半点谴责心理。他甚至想夸奖弟弟行事有度——虽然都要接受调查,但炸自己家的房子总比炸港口mafia的仓库强。弟弟真贴心,帮他省了好多麻烦。
所以他只是低头看了太宰治一眼,气定神闲地说:“我生什麽气?我赚钱不就是为了养他吗。”
太宰治:“……”
太宰治险些气绝身亡。
身心受到双重暴击,他彻底没力气起身了,干脆直接仰倒在地,躺在碎石砖瓦上面cos鬼娃娃,浑身散发着黑气不说,还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鬼样子。赤坂冶也不管他,他仔细看了看,没能在被炸毁得相当彻底的建筑里辨明想找的东西,便拿出手机给弟弟发消息。
他屋里还放了些武器跟应急用品,若是那些也炸毁了的话,他最好再想办法搞一套来。
太宰治独自emo了一会,终于是憋不住了。
这对兄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挑拨离间是做不到了,但他阴沉着张脸,还是要出声冷嘲:“呵,过度放任带来的苦果,不还是得你自己品尝?”
“你说的有道理。”
赤坂冶头也不擡地编辑短讯。其实他现在最大的困扰是缺觉,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接道,“那要不你借我个地方?”
“……哈?”
太宰治扣出一个问号。
这话荒谬到有一丝可笑,所以太宰治便笑了出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不知道你弟弟偷偷跑来你家按炸弹是想做什麽?”
赤坂冶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收起手机,垂眸望过来:“比起这个,我更想问——”
“你来这里做什麽?”
空气突兀静了几秒钟。
废墟般丶不断往外冒出滚滚浓烟的断壁残垣内,火焰兀自燃烧的声音,混杂着幸存的电板‘噼啪’作响丶摇摇欲坠的承重支架缓缓摩擦变形的动静,在两人一言不发的时刻变得清晰可闻。
附近群衆聚在一起商议探讨的声音让时间的流逝变得能被度量。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
……其实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前两次就算了,他这次干嘛要来?
那通电话挂断时,赤坂冶显然生出了些误会丶生出了些让他很生气的误会。
但也没有非得解释的必要吧?
与这个人的接触其实并没有什麽目的性,没有什麽特别要做的事。他弟弟的所作所为虽然叫技术部门断断续续加了两个星期的班,但还远远称不上棘手。而且当这件事跟赤坂冶挂鈎後,麻烦又凭空变成乐趣,成了某种生活的调剂品。他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但与最开始的一时兴起不同,这次一时冲动跑过来的行为似乎已经脱离了兴起的范畴。
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可在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滑过丶被转换成字句之前,太宰治就察觉到了另外的异样:这句问话出现得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这是一个明确的警示信号。
于是在太宰治反应过来之前,他因爆炸和交谈而起的纷扰情绪就已经被抽离了出来。一层无形的壁横在中间,让他一下离那些东西很远。
太宰治生出不详的预感,但他像察觉不到一样,还是缓缓擡眼望过去。
赤坂冶就站在两米开外的距离,不远不近,没有靠近的意图。天气冷了,他在西装外加了件厚外套,颈间缠了条浅色的围巾,贴着他的下颚,柔和了他身上内敛的危险性。
然而只要对上眼,就能发觉这一切又是假象。
这个人没有低头,微微垂落的视线藏不住眼底的漠然。并非是最初见面时那种事不关己的漠然,而是某种暗含冷意的……嗯,他果然在生气。
居然气这麽狠?在他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赤坂冶对他到底是个什麽看法?
但这样的好奇只转瞬即逝,在那淡漠疏离的注视下连被抓住的价值都没有。
太宰治卡在那十几秒,终究是慢慢冷了下来。他睫毛轻颤了一下,再次擡眼时,本就没什麽温度的眼神中只馀冰冷。
没等到他的回答,赤坂冶也不在意。
“我告诫过他了,幸一不会再找你麻烦。这是最後的了。”
“……”
赤坂冶垂眸看着他:“我不喜欢麻烦的事,太宰治。”
在那冷淡的语调里,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赤坂冶一般不会叫他的名字。讽刺的时候丶调侃的时候丶亦或者用作趣味性的时候,他会假模假样地使用敬称,变着语调丶换着态度地,在他姓氏後面加上完全没有尊敬感的敬称。除此之外,他便不再喊他了。左右他们的对话里通常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哪怕他什麽称呼都不用,太宰治也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太宰治一言不发,感到有些厌倦。
方才那些气恼的情绪也已尽数消失不见,像是彻底腐烂後,只留下一地的乏味和无趣。
“啊。”他微微叹道,呼出的热气在空中无声地凝结成白雾,“说的有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