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坂冶又是沉默。
所以,就因为这个人丶这些人想死——
就偏要带的织田一起?
赤坂冶心中有不满的情绪,但太微弱了。他并非不能理解纪德的想法与行为,于是天平‘吱呀呀’的晃了很久,最终还是无力地定在了那,被使用者一把掀翻。他不知该用什麽表情来面对这件事。
兴许是他沉默了太久,纪德开口询问:“阁下又是为何来到此地?找我们有什麽事吗?”
——作为组织首领,他对各方面也有一定的敏感度。眼前人前些日子都没露面,反而在mimic停止活动後找来这里。若是某组织的後手,他意在引他出现丶而不下杀手的行为就有些违和了。
纪德耐着性子等待一个答案,但赤坂冶已经垂眸敛目丶旋即起身。他低头,将手上那把枪放回到它的主人身边,而後双手插兜,淡淡回答道:“不,没什麽事。”
“只是聊聊。”赤坂冶说,“既然见过了,那就没什麽事了。”
“再见。”他说罢,便径自转身离去。
纪德并未阻拦,只表情不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眼神分辨不出他的想法。直到那明显欧洲人体型与五官丶身形高大的年轻人身影消失在拐角後,他才忽地一愣。
男人浅色的虹膜中映不出他所看到的未来,但在那瞬间,他瞳孔骤缩,半是惊讶丶半是茫然地微微睁大了眼。
这个距离丶对方又已经离开视野,再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他後知後觉意识到对方方才坐在这里同他聊天是因为什麽。这一念头浮现的瞬间,他不由自主挑起唇角丶似是觉得有些好笑。
性格还真是……有点像啊。
以及……这算是报复吧?
纪德闭了闭眼,趁着意识还未消亡前,最後去感受身体在短短几秒内崩溃丶解体的奇妙感受。
**
赤坂冶很生气很生气。
他大步走着,甚至步速越来越快。
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生气的理由跟立场。他不过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达成他需要的目标,对于涉入事件内的人的理念不好评价。
于是来回对冲的情绪最终被无力覆盖下去丶溶解其中。他情绪渐渐淡下来,很快回归漠然。在转过拐角後,他又走了十数步,就站定不动了。
他有意识地松下肩膀丶身形一晃,将自己後背靠到墙壁上,微微垂下眼,不愿往周围看。
——他没看到,太宰治却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赤坂冶背身藏在对方视野之外,搁着数米远的距离,没做任何举动,只短短一两秒之间——披着墨绿色斗篷的白发青年皮肤以眨眼般的速度失去所有血色,从健康的肉色瞬间褪为死鱼肚般的灰败,紧接着转为一种病态的丶淤泥的紫黑。
他的皮肤开始塌陷丶软化丶融为液体。原本站在那的青年丶原本摞在地上的数人,就仿佛忽地被抽掉了骨骼般,开始极速地萎靡丶坍缩下去。被脓液打湿的布料跟着摔落下来。
“噗嗤…滋啦…”
令人牙酸的湿滑黏腻的声音密集响起,叠在一起,哪怕隔着距离也令人本能感到不适。
流动的空气将那股过于刺鼻丶混合着难以形容的甜腻与恶臭的味道送到远处,叫它几秒钟间就在这小片空间内席卷。比生蛆的伤口更糟糕丶比腐败陈旧的血腥味更难过丶比堆放了三天的厨馀垃圾更令人作呕,那味道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人鼻腔与胃袋上。太宰治一瞬间理解了赤坂冶对气味与洁净程度的过度追求。
粘稠丶浑浊丶泛着诡异黄绿色泡沫的液体挂在布料上,和碎骨残渣混合在一起,慢慢受重力作用在地上漫成一滩。腐败産生的气体依旧不断翻涌上来,在表面爆开小小的气泡,仿佛是生物体最後的呼吸丶还在微微蠕动着。
太宰治有点想吐。
……短短几秒内,眼前这几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不可逆转地坍缩丶溶解丶沸腾成了一滩冒着诡异热气丶散发着糟糕味道丶有着糟糕质感的有机泥浆。如果忽略味道,这大概是最好的花肥吧?
只是这味道……旁边那栋楼里,又死了多少个?
于是五六秒过後,待赤坂冶再擡头时,就看到熟悉的人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丶眼神阴沉地注视着他。
赤坂冶:“……啊。”
他略感无措,下意识直起身後,又慢半拍意识到对方的站位究竟能看到多少。他已经早有准备地屏住了呼吸,此刻也完全不想再往肺部吸入任何空气。这导致他说话瓦声瓦气的,声音也有些小。
他小声开口问道:“……你怎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