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能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完。
在听到那个语气确凿的肯定答复後,赤坂冶就翻脸了。
他原本虚虚牵住他手的动作骤然用力丶拽着他手使劲向斜侧一拽,同时一脚扫向太宰治下盘。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而骤然失去重心的人在他面前几乎是任由摆布。他动作近乎粗暴着扯着人往茶几上一磕,然後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摁在了地上。
太宰治只闭了闭眼,感受着迎面袭来的痛感而瞬间的眩晕。他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在这个距离下,他和赤坂冶的体能丶技巧丶力量差距很难被弥补,更毋论他身上没带武器。在他身体失控丶面朝下倒地的同时,赤坂冶也没丝毫没有放松力道,他甚至借着下冲之势,配合体重,将他手臂用力向後反拧。
‘咔啦’一声响,太宰治同时呼吸一滞。
他紧接着听见有盘子被砸碎的声音,听方位,大抵是原本被放在矮桌上的……
“你确定吗?”在锋利的断面近乎贴到他皮肤上的时刻,太宰治吐出了这句话。疼痛下他声音有些变调,但咬字依旧清晰,“这次改主意了?”
他觉得自己额头大概被磕出血了,甚至可能有个轻微脑震荡,耳朵嗡嗡的响,额头有些发热。但比那更明显的触感是血珠滴落到脖颈上的感觉,一滴,两滴。温热的血很轻地落到他後颈处,然後贴着他的皮肤往下滑,又从颈侧滴落到地毯上。
“……”赤坂冶沉默地用瓷盘碎片抵着他,粗暴动作间,被他自己失手划破的手指正不断往外溢血,鲜红的血顺着瓷片淌到太宰治脖子上,乍一看去,就好像是太宰治已经被他割破了喉咙一般。即使太宰治没说出任何有用的话语,但他到底还是停下了丶到底还是在动手前犹豫了一瞬。
不过他手依旧很稳,语气依旧平静:“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我也只能确定了。”
太宰治安静地躺在地上,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挣扎过。过分清晰的疼痛带来的只有真实感,让他感觉他此刻就活在当下。氧气涌入喉管的速度有些急切了,接连不断的热意从颈间滑过,液体流动的感觉很鲜明。他疲惫地笑了笑,轻慢道:“你弟弟就像是你的保险栓丶安全绳。到这个地步,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极端吗?”
“我应该没会错意吧?太宰治。”赤坂冶微微垂眸,脸上连半点表情都没有,“你一直在故意惹我生气。做到这个地步,是不是也有点极端了?”
在磕得头破血流丶满地盘子碎片丶鼻尖萦绕着一片血腥味的这个场景下,两个人讨论‘极不极端’的问题多少有些黑色幽默。不过无人在意这一点。他们的生活本就是一场荒诞喜剧,纵使是拿去讲与人听,也不过叫人多了几桩酒後笑谈。
赤坂冶不热衷于宣扬这个,但他并不介意反复阐明某些东西对他的重要性。他语气一丝动摇都没有:“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没有幸一我活不下来。浑浑噩噩的活着无异于死去,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我没办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对我非常丶非常重要,重要到我碰见不确定因素就会发疯——这样讲足够明确吗?”
太宰治轻笑一声:“真是个绝情的男人啊,明明上一秒还在吻我。你的血明明是热的呀?”
赤坂冶冷淡地说:“我只是喜欢你,不是把灵魂卖给你了。我说过,就算给我戴上项圈也不会改变什麽。”
太宰治油盐不进:“是因为你已经戴过了吗?你弟弟亲手戴上……”
赤坂冶面无表情擡膝下砸。
于是‘咔嚓’一声响。
“……呃啊!”太宰治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话被截断在肚子里。这一下比先前的都要狠,只一下就叫他面色惨白丶疼得额头冒出冷汗。他身体不自觉抽动两下,身上的游刃有馀之感一下消失殆尽。
“就这样吧。”太宰治感到悬在颈间的手移走了。身後传来细微的动静,随後什麽东西被丢了出去,金属环扣和地面一碰。赤坂冶的声音冷冰冰响起,“我不想再听你提他。这段时间相处很愉快,再见。”
他烦躁地将那项圈扯了下去,而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被放在手边的瓷片。不慎之下,他手指又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皱了皱眉,将其归咎于打游戏时间太长丶造成手指疲劳,而後便默不作声捡起那瓷片。
但太宰治就跟背後长了眼睛一样。他睫毛轻轻颤动两下,再次赶在他动手前开口。
“——我错了。”太宰治低声说,“我道歉。”
“我只是想你对我生气。”
他只顿了顿,就一刻不停地说下去,喃喃低语,“……我对他的兴趣远没有对你的大。没有你的话,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他……所以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麽都不会做。我保证。”
这段话的每一个顿挫都足够吸引人,轻柔而无力的语调更是能勾起人的同情与恻隐之心,更毋论他做足了‘被逼不得已吐露心迹’的姿态。
“诡辩。”但赤坂冶蹙眉道,“你这番说辞建立在足够的情感基础上,但我不认为你对我有这麽大的执着。反倒如果我足够看重你,我就会愿意相信这段台词,因为我会更倾向于和你保持关系。”
他的回复太理智了,又是那样抽离的姿态。
他对他的预期到底有多低?
“……”太宰治甚至没忍住笑了下,“那要怎麽样你才会相信我?”
赤坂冶诚恳道:“说实话,我很难相信你。”
除了私人相处以外的任何,太宰治都表现的不是很值得信任。他猜想从织田丶中也丶或者他们那位森首领的角度来看不是如此,但与他而言,反倒是私下相处中的太宰治最值得信赖。
他可以与他在同一张床上睡到天明,但或许不敢在出任务时用後背对着他。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太宰治完全能听出他的诚恳。
因为他确实是这麽想的。
于是太宰治沉默了下来。他左肩连带着左手臂已经疼到有些麻木了,赤坂冶倒也没故意折磨他,但单是保持这样的姿势就是一种持续性的伤害。从他这个角度,他能看看被整整齐齐摆在同一条线上的椅子腿丶和居然贴着地面都看不见异物的干净地面。赤坂冶居然做晚饭前还做了扫除?
他感觉黏糊糊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来,兴许早就滴到了地毯上。
好脏。他模模糊糊地想。
这地毯已经完全不能要了……沾这麽多血,洗都洗不干净了吧。
不过算了。
这好像本来就是赤坂冶买回来的。
太宰治轻叹一声:“那这样吧。”
“你动手之前……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赤坂冶猛地顿住了。
他沉默半晌:“打感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