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残存不多,正思考该怎麽下来丶又往哪一边下来,底下,传来一道淡淡的熟悉声音:
“慕容将军又想做什麽?”
慕容翰连地上段辽的影子都看不清,依旧勉力扯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天气真好,让人不自觉生出登高远眺之情,呜呼快哉!”
话音刚落,倾盆大雨当头泼下。
“……”
被淋成落汤鸡的慕容翰当天下午就开始发烧,一烧又是好几天的卧榻静养,讲起胡话来白天黑夜不分。
但养病期间他学聪明了,认真记下段辽每日的朝会时间,还有院落门口两班人马的轮换频率。终于,在某个艳阳高照的上午,顺走门口一匹看起来长得很呆的白马丶衣带作马鞭,潇潇洒洒扬长而去——
去到了离城门口还有数十里远的蒸饼店。
“将军您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知道从哪闪出的暗卫挡在他面前,长得跟他胯下呆马如出一辙:“单于有令,您重伤未愈,不可过于劳顿。”
在呆马身後,还有影影绰绰数十个人影。天罗地网早已提前布下,哪能顺利脱身?
他挑眉:“说人话就是我现在一言一行都在你家单于控制之下?”
“是。”
“……”
闻言,慕容翰果断转身下马,身姿依旧英勇无比丶无畏之极。
然後……
仅用单腿,身残志坚地跳入蒸饼店。
“将军您买蒸饼干什麽?可以回去让奴仆做的。”
“我买来自尽。”
“哦……啊?”
“啊什麽啊?付钱啊!”
“……”
朝会一结束,段辽就收到慕容翰试图自寻短见的消息,再三犹豫,最终还是顶着弟弟段兰那几乎要杀人眼神,绕路去他的养伤之地一看。
“我知你思乡心切,但眼下你有伤在身,真的不便走动,医官每天都会把你的伤势情况呈告给我。你放心,我们段部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慕容翰眼珠子咕噜一转:“那你能让我写封信吗?我给我大棘城的亲戚朋友报个平安。”
段辽于是笑得越发温和:“我早差人替你写好,送去大棘城了。”
“……”
呵呵,有些事情只可会议不可言传。比如段辽此举,自然不是好心帮他报什麽平安,而是要让大棘城中的慕容皝知道——
你有人质在我这里,这段时间最好老实点。
结合这几日段辽的言语行为,慕容翰在心里叹气: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阿辽这几年果然成长不少,再也不是吴下阿蒙了。
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得已,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劳了。”
*
段辽那封信被恭恭敬敬递到慕容皝桌案上,後者看过,冷笑森森,反手抽剑将几案一劈为二。
使者顿时涕泪齐出,趴在地上大喊饶命。
慕容皝懒得理他,视线久久徘徊在信函的署名上。
很好,段涉复辰识相死得早,现在他儿子段辽依旧不太平,看来只能把段部亡国灭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