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单于大人……”
天气闷热,云团一直在头顶酝酿,却死活不肯下雨。走过几十阶台阶,慕容翰来到高台之上,气都没喘匀,宇文逸豆归就面泛红光,激动得如看见鸡的狐狸,一把抓过他的双手:“元邕!你终于来了!我特意在这等你多时,就是为了让你看到我的诚心!”
“……多谢大人垂爱,卑职日後定为大人肝脑涂地!”
如果真的是诚心,就不会故意站在那麽高的地方,冷眼看自己爬得上气不接下气。分明是下马威。慕容翰心中了然,觉得这样也好,比起真正愿意剖心相待的段辽,还是心思很多的宇文逸豆归,卖起来更加爽快。
不过,在段部,再怎麽上蹿下跳都有念及旧情的段辽护着,在宇文部就没有了。不仅没旧情,还全是旧怨。上回在柳城,若换姓宇文的来,一定当场把自己头砍下来再一脚踹飞。
他早年跟宇文部摩擦太多,对他们的秉性非常了解。
稍有不慎……
就会死!
初来乍到,宇文逸豆归很贴心地给他准备了酒宴,接风洗尘。随着他一拍巴掌,一时间竟有好几个满身铁甲戎装,三大五粗的将军走出来。定睛一看,竟全是同自己交过手之人。
虽说都是手下败将,但今非昔比,慕容翰只能继续狗腿地给几人送上笑脸:“几位大人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如今倒令元邕自愧不如了。”
他主动打招呼,大家也就三言两语说开了:
“不敢当不敢当,元邕在段部待了许久,依旧神采奕奕。”
“是啊,连遭慕容皝和段辽两次大难,元邕你倒是还活得好好的。”
“看来慕容将军深谙为人处世之道,知道人生在世,该软就软!”
“……”一阵快活的笑声紧随其後。
被人当猴围观半天,慕容翰倒不生气。因为一路走来,又累又渴,馀光瞥见案上佳肴美酒,知道马上可以用饭,所以心情还是不错的。
宇文逸豆归大手一挥,示意大家落座。
慕容翰急忙埋头苦吃。
“实不相瞒,从十几年前起,我便倾慕慕容将军风采了。”吃吃喝喝到一半,坐在慕容翰对面的某大汉突然开口。“今日时机正好,可否邀你比试一场?”说罢,对方抱拳。
慕容翰诧异:“现在?”
“正是。”
摆出为难的神色,看向座上的宇文逸豆归,偏偏宇文大人兴致正浓,转头与他对视时,神情似有期待。
“……”没办法了,慕容翰做好了被揍成猪头的准备,壮士断腕地起身。
厚重的乌云,一层层压在头顶,密不透风。惨淡的日光把人影照成一团团黏糊糊的黑色墨汁。在这种鬼天气下,他肩膀的伤口开始疼痛,胸口跟着发闷发麻,就是不考虑人情世故,也得完败对方。
风起云涌,是为即将到来的比武铺垫。
然而,过程十分乏善可陈。那人得了宇文逸豆归之令,要先给老仇家慕容翰立个规矩,于是上来几招便出全力。不料三年不见,慕容翰忽从一满口为攻之道的强势攻君沦为了扶风弱柳的弱受。
他疑心慕容翰使诈,更不敢怠慢,咬牙挤出了十二分的全力——
于是,慕容翰被他逼得连连後退。
于是,慕容翰被他逼到了高台角落。
于是,慕容翰被他的出招逼得左躲右闪,顾得了脑袋顾不了脚下,脚底一滑,很不小心地……
掉了下去。
就这麽直直地,从数层高的高台,掉了下去。
“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听起来应当已亲身实践了肝脑涂地这个词。
台下传来阵阵惊呼。
同时,在紫蒙川上空酝酿多时的暴雨,终于狠狠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