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在食指关节处停住,涉夜干狠狠捏住慕容翰的下巴,强迫他擡头看自己:“听见没?你最好的兄弟在骂你叛徒!快点想起来他叫什麽名字,不然……”
他有了新的想法:“不然我把你好兄弟的手指割下来,你觉得怎麽样?”
“这……这……”他不认识徐琢,也不知道眼下到底发生什麽,总之,作为一个理解能力非常有限的疯子,涉夜干只要不割自己的,怎麽样都好。
“那就……割他的吧……”
胸膛钝痛,如被千斤巨石压中,肋骨根根碎裂。
有一柄尖刀,从喉管插入,一路往下。刀尖绞得五脏六腑鲜血淋漓。
“慕容将军这骨头果然够软,跪得够快。”涉夜干称赞,拉起徐琢的右手,一路拉到慕容翰眼前。
那只手,曾经跟他掰了无数次手腕,揍了他不知道多少拳,现在五个指甲掉了三个,粉嫩的肉上插着银针,就那麽直勾勾的洞穿。
没有任何犹豫,冷酷到极点的寒芒闪过。
绝望无边。
喉头的血涌到嘴边,慕容翰狠狠咽下,眼底猩红。
是先前哭得太狠的缘故。
“……”而徐琢这边,其实还好,因为身上痛得地方实在太多,所以分辨不出哪个是食指的痛。只觉得末端有一点凉。
遗憾是一壶打翻的小酒,在心里淡淡慢慢的晕染开。他迅速瞥了一眼,又不太忍心细看,知道自己日後骑马拉弓丶写诗作画,显然都不能够了。
眼前的慕容翰,吓到神智失常,额角青筋根根暴起。是真疯了?显然不是。不然,无法解释为何他现在恰好出现在南罗城。
可要是假的……未免太像,他完全辨别不出来。他暗自心想,果然还是高估自己,自己认不出元邕。这些年,元邕经历了什麽呢?
“还是不说?”他一本正经朝慕容翰撒谎:“只要你承认认识他,叫出他的名字,我保证,今晚立刻到此为止,从此之後也再不为难他。给他找最好的医官治伤。”
“别,别打我……”
“几十年的兄弟,他为你,一路从革职到流放,你就贪生怕死到这程度?”涉夜干继续。
“别,别打我……”
讲来讲去就那麽几句,对牛弹琴。
又有狱卒端一盆盐水进来,把徐琢那只惨不忍睹的右手抓着,硬生生就往水盆里按。
“啊!”
惨叫声连绵不绝,锉刀般刮磨人耳骨,一场永无止境的心肺煎熬。
“只要你叫他一声,就叫一声!我立马让他们停下!他就可以不用再那麽痛苦了。”折腾到最後,涉夜干都不耐烦了:“叫啊!哑巴了?!我让你叫!”
“我……呜呜呜呜呜呜……”慕容翰不知所措,只能哭,哭到最後,哭得嗓子哑了,哭得胃里泛酸,开始呕吐。
鲜血混着无法消化的干草树叶,黏糊糊在地上散发恶臭。
沾湿自己的头发,还有很多溅在徐琢身上。
徐琢断指飞溅的鲜血,也溅进过他眼底,须臾间又被眼泪稀释。
不如就丶一起死了吧。
心里冷不丁升腾起一个念头。
麻木的心脏,开始动摇。灵魂飘到了离自己身体很远的地方,冷眼旁观。他只能知道,徐琢为自己断了一根手指,徐琢为自己,全身上下受了无数的伤。
人活百年,反正都要死的。反正。
金眸开始涣散,干裂的唇轻颤,一些不成词句的字音,即将吐出。
“我还是那句话!”徐琢对涉夜干放狠话,奈何没有擡头的力气,只能平视。
平视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精神已经崩溃的慕容翰:“无论如何,我都是燕王陛下的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将来……自会有人为我踏平紫蒙川!”
慕容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很好,很好!”涉夜干暴怒:“你自己找死,那我成全你!”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一场接一场的重复。
天,渐渐泛起鱼肚白。头顶一扇小小的铁窗,光影斜照。
从来受再多伤都离死很远的徐琢,这回是真的离死很近了。流的血能装满一个大缸,更别提蜕的皮掉的肉。医官搭了搭他的脉,朝涉夜干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