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单于大人。”
冬去春来,再萧瑟一年。文德殿内,檀香袅袅,慕容皝正俯身教导五儿子慕容霸临摹书法,徐琢站在边上,看着父子俩这温情一幕,很郁闷地开口:“我们什麽时候把元邕接回来?”
自古君王多薄情。在慕容皝这里,慕容翰的名字已成禁忌,每个曾和後者有关的人,都会刻意抹去那一段过往。只有徐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每隔一段时间,坚持不懈地来问一句。
鼠须笔吸饱墨汁,蚕茧纸上走势不停:“元邕吗?不急。”
不急是什麽意思?徐琢深呼吸一口:“其实我觉得元邕在柳城所为并不像叛变,若没有他,段兰绝不会退兵……”
“需要你多嘴?”
凉凉一个擡眼,立刻把他满肚子真情实感的话语全打了回去。
临走前,他忍不住,又鼓起勇气,超级不怕死地加上一句:
“单于大人你一定要相信元邕,谁都可以不信他,唯独你不行!元邕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他只有你了……”
“……”
回答他的,只有笔尖与纸张的轻微剐蹭之声。冰冷异常。
“爹。”徐琢走後,慕容霸擡起毛绒绒的脑袋,很没眼力见地问,“我们真的不管元邕叔叔了吗?我也有点想他。”
慕容皝捏着他的小手,没继续落笔,目光仍停留在纸上:“你想他什麽?”
“想他带我逃课丶骑马丶打猎,还教我怎麽在课上睡觉不被夫子发现。”
“……”
徐琢走在大棘城街道上,失魂落魄。两名士卒就在不远处攀谈,隐隐约约能听见“慕容翰”三个字。
看见他後,那两人反常地闭嘴,待他走後,又嘀咕:“那个就是徐琢。”
“他跟慕容翰关系那麽好,不会也是叛徒吧?”
“这谁知道,反正他已经被解了军中职务……”
徐琢面色一僵,气势汹汹地杀回马枪:“你们在说什麽?”
议论时被当事人听到,本来是一件尴尬的事,但两个士卒心想如今徐琢无权无势丶慕容翰成了人尽皆知的叛徒,便也大胆起来,笑嘻嘻直言不讳:“自然是在聊我们名动北疆的慕容将军了,怎麽?徐将军有话要补充?”
“呵呵,”徐琢冷笑:“下次再让我听见类似的话……”
“你就如何?”不料,对方根本不买账,反而轻嗤:“徐将军果然跟叛徒一条心,不知道骨头是不是也是软的。”
徐琢马鞭一丢:“你可以试试。”
“……”
同伴在後面拉他:“算了算了,没必要。”
奈何後者不买账,反而也来了火,趾高气昂仰起脖子:“如何,我说错了吗?慕容翰在柳城杀了我们多少兄弟?为了活命,摇尾乞怜给姓段的当狗……”
话音未落,徐琢一拳挥上,正中鼻梁,霎时鲜血直流。
“妈的,你找死!”对方甩开同伴劝架的手,凶悍迎战。
“……”
徐琢与那人厮打到一半,文德殿方向,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阵阵钟声。
震耳欲聋的钟声,惊飞树上乌雀,震得他周身一颤。
对方趁他不备,一把将其打翻在地。徐琢趴在地上,望天。
苍穹尽头,浓云席卷,风声猎猎,蔚然有龙气蒸腾。
晋咸康三年九月,封弈等以皝任重位轻,宜称燕王,于是上议。皝以咸康三年十月僭即燕王位,大赦境内。改备群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