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慕容将军!”
慕容翰溜达到战俘营附近,被一道低低的声音叫住。
对方是慕容部的骑兵,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倒霉,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结果却被段部人马给活捉了。
“将军,柳城要不行了!”战甲臂侧有红色布带标记,显然是军队里的一个小头领。
四周都是段部人马,时间有限,故音量很低,语速极快:“我相信将军一定不会叛变,眼下难题只有将军有解,将军想想办法啊!”
“……”慕容翰眨巴着眼睛,状似痴呆,似乎什麽也没听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那边,段兰春风得意到一半,眼前多出一个煞风景的人——
前方,军队还在紧锣密鼓做新一轮攻城准备,慕容翰立在一派荒芜地里,煞有介事提议道:“段将军,不如我们退兵吧。”
“……”
一如段兰所言,他不是段辽,从头到尾都没有信过慕容翰。围城这些日子,他想过他肯定不老实,绝不甘心乖乖见柳城城破,但他没想到,慕容翰居然会如此直言不讳。
玩大道至简是吧,他盯着他,冷笑:“你觉得我像痴呆?”
“怎麽会。”慕容翰摇头:“我认真跟你说,我们现在该退兵了。”
“看你怎麽吹。”
“柳城是慕容部重镇,要攻下绝非易事。你大哥还带兵驻扎在徒河,眼下我们是孤军深入,万一慕容皝藏有其他後手,不知段将军准备如何应对?”
“……”
慕容皝行事素来狡黠乖张,这点段兰是知道的,并且,他也承认,万一慕容皝真留了一手,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再有道理的建议,从说话如放屁的慕容翰嘴里讲出来,多少带了点阴谋的意味。
他还是不打算信他,脸又开始黑:“说得有道理,但是不足以要我放弃柳城。你可以滚了。”
“如果一定要一个必须叫你信服的理由……”慕容翰活久见地叹了口气,稍稍提高些许音量:“我慕容元邕十四岁起领兵出征,深谙各路兵法,所到之处无往不利丶无有丧败!这个理由,够不够重?”
在场的不仅有段兰,还有好几个领兵的副将参军,一听慕容翰这麽说,皆是一怔,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以往同他交手的情景。
就战场表现和分析战局的能力而言,他们确实远逊于他,当年曾无数次被其打得找不着北。更重要的是……
慕容翰讲得完全正确。
作战最忌孤军深入,他们手头人马不多,倘若被慕容皝切断後路,柳城守军再攻出城来,下场就是被一网打尽。
慕容翰已经公然叛降,以慕容皝的性格,定不容忍,所以他提出退兵,于情于理都很正常。
“段将军,要不我们……”
身边副将悄悄跟段兰咬耳朵:“我们这些日子伤亡不少,弟兄们其实也不是没有怨言,不如……”
反正也砍了慕容部不少脑袋,已经算大胜了。真要是拖到慕容皝来,大胜变大败,没准还把小命交代在这,谁愿意?
出来混,讲得就是一个见好就收。
“……”
段兰则继续黑脸。
他一看见慕容翰就不爽,又想不到更有力的理由驳斥他。打仗自己不如他丶战绩更没得比。现在他这麽一说,本来没想撤退的人,也开始盘算回令支了。军心都乱了,这仗还怎麽打?
段辽也是,派谁跟着自己不好,非派根搅屎棍来。一点忙帮不上,尽在拖後腿。
沉默许久,骂骂咧咧许久,被怒气塞满的脑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一件非常适合慕容翰去做的事情。
“好啊。”
黑如锅底的脸,奇迹般恢复了一点温和。他深深看了慕容翰一眼:“你说的有道理,我可以考虑。”
“段将军英明!”慕容翰超级及时丶超级狗腿地送上一记揖礼。
“不过——”
话音一转,段兰解下腰间佩刀,丢到他跟前,朝不远处关押战俘的地方努了努嘴:
“看见那些人了吗?全是你们慕容部的骑兵。我要你在柳城下丶对着城墙上守军,亲自砍下他们的人头。如此,我便答应退兵。”
“……”
“这麽一件简单的小事,你作为愿意誓死效忠我哥哥的段部忠臣……不会办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