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慕容翰打着哈欠,摸黑回到自己营帐中时,但见徐琢一声不吭坐在榻上,怒目圆瞪。
他一个激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怎麽鬼鬼祟祟的?”
“我鬼鬼祟祟?”徐琢乐了:“鬼鬼祟祟的是你吧?大晚上不睡觉,跑去跟哪个男人偷情了?”
“呵呵。”慕容翰冷笑,继续打哈欠:“不知道你说什麽。”
“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慕容皝什麽关系?”下一刻,徐琢从口袋里掏出玉佩一块,满脸严肃:“为什麽他会特意命人帮你修好玉佩?还特意命人送到你帐中来?”
要不是他饭後闲来无事,想过来找慕容翰一起去散步,都差点错过这桩惊天秘闻。
“啊?”
慕容翰眯着眼睛上前:“你确定这是我的?”
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你赶紧找个大夫看看脑子。”徐琢鄙夷:“送玉佩那人说,这是你前几天晚上不小心掉在院子里的。当时碎成两瓣,皝殿下找人给你修好了。”
其实他也发现了,现在自己记性是一日不如一日,除了正事外什麽事都容易忘。对此他归结于年纪大了没有办法。
好一会後,慕容翰方想起:那天晚上——指的是慕容皝准备杀陈威那晚。
他一拍脑袋:“害,就这麽个破玩意也没必要修,这是我特意买的赝品充面子用的。”
“……”
“我也不知道啊,”见徐琢脸色越来越古怪,慕容翰随手把玉佩往桌上一丢:“可能是慕容皝见我手握兵权,在军中威望很高,所以准备来讨好我吧。”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我困了。”说罢又是一个哈欠。
“你……”
“……”
“不是……”
“……”
“这就睡着了?怎麽不睡死你丫的!”
*
月上柳稍,万籁俱寂。
慕容皝沐浴完毕,换了件浅色长袍,舒服斜靠在榻上。
夜风时而吹开帘帐一角,外头一轮圆月高挂,相当白璧无瑕。令他想起那人的月下侧影,亦是如此。
他从来很讨厌大棘城的夜晚,可能是因为一切和父亲有关的地方都代表着压抑,也可能是弟弟刚死,自己指尖还缠着一缕拼死从他身上扯下的头发。
乱军之中,弟弟和他换了衣服,一口咬死自己就是慕容部单于的嫡长子慕容皝。
直到被开膛破肚,到死怀里都抱着一袋留给部族老弱的口粮。
单于说过,姓慕容的人,就是要为了部落而死,这是宿命。此後自会有人为他们复仇。
尽管他们还是半大的孩子。
他被单于一脚从寝宫里踹出来,喉头腥甜,胸口钝痛,肋骨断了何止两根。
街道上静如死水,空无一人,没有人敢理他,所有人家都房门紧闭。
他迎风冷笑,擦干嘴角血迹,在河边坐下。河水倒映出自己此刻的样子,好不狼狈。
很快,河边多了一道影子。金发金眸,与他别无二致。
对方似乎对他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感到好奇。起先是看他,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後竟移动脚步,调转方向,晃晃悠悠朝他走来。
“……”
现在来跟自己搭腔,不怕死麽?他在心里哂笑:还是因为喝醉了,没认出自己,想来酒醒後就该後悔了。
他说不出话。因为先前哭过,声音会带有很重的哭腔和鼻音。
他不想被任何人听见。在心里盼望对方快走。
“这麽晚还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