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又能怎么样呢?
陆鹤闲无言地注视着我,目光一寸一寸从我的脸开始扫描,仿佛找出任何一处差错,我就会被他狠狠骂一顿,或者更严重,被抽一顿。
“哥……”我小声对他说,“我没事。”
陆鹤闲的手臂抬起来,我以为他要抽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而后却被他抱住。
他的手收得很紧,骨头都硌在一起,隐隐作痛。
我哥身上都是夜风和奔波的气息,我抬起手,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搭住他的腰,缓慢地回抱了他。
“小绪。”陆鹤闲叫我,冰冷的止咬器抵在我的脸侧。
“嗯。”
“……宝贝。”
“嗯,嗯,嗯。”我回应他。
得到我的回应后,陆鹤闲还是没有松开手。他的右手一只按在我的后脑上,指尖缓缓穿插进发丝,轻柔地按揉着发梗。他的手心很温暖,带着微微的热度。
我只能顺从地保持这个姿势,脑袋被他稳稳按进肩窝里,侧脸紧密贴合着他颈侧温热的肌肤,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并不平稳但是有力的脉搏跳动。
“你怎么带了止咬器?”我问他。
陆鹤闲告诉我:“情绪波动太大,易感期提前了,打了抑制剂。你别怕,带止咬器只是以防万一。”
他扯开我的衣领,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指尖贴上了我后颈的皮肤,缓慢地滑过,停在腺体处。
我知道他一定看见了,看见了另一个人留下的临时标记。
我哥的呼吸变得不那么平稳,他停顿片刻,说:“没有永久标记,还算他像个alpha。”
他没有再问我任何我失踪期间发生的事情,像是没有闻到我身上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气味,
“……以后别乱跑了。”他对我说,“别乱跑,不然我就只能也把你锁起来了。”
“陆鹤闲。”我锤他一下,力道不重,“你别也发疯。”
陆鹤闲:“我认真的。”
我没和他争执。我理解他。换做他突然消失十天,我再见到他估计也会放点不理智的狠话,按照陆鹤闲的脾气,没骂我已经很好了。
“好好好。”看在陆鹤闲真的很累的份上,也是理解易感期alpha的脆弱和敏感,我哄他,“以后我乱跑你就把我锁家里,行吗?”
陆鹤闲没再说什么,大概是还算受用,但还是抱着我,没有松手。
我挣扎着抬起一点头,目光放空,看向机舱的窗外。
南太平洋无垠的海水中间,深绿的小岛渐渐缩小,是一块被命运遗弃的碎玉,被海浪吞没,被夜色覆没。
岛上的灯光逐渐褪成几点模糊的微光,仿佛沉入海底,最后一丝光明也被黑暗温柔而残酷地接管。
我不禁去想,晏云杉怎么样了?还痛吗?止血了吗?伤到底在哪里?
他真的很痛苦吗?我到底不明白什么?
我想他碎裂的铅心,想他暗淡的眼睛,想他惨白的面容,想他狼狈的姿态,想他始终紧握的右手,想我没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无所可想,我才敢去想以前。
触碰到屹立在我记忆中的神像时,我的心再一次被荆棘缠绕,近乎鲜血淋漓。
因为我目击了它的骤然坍塌。
“好痛”、“怎么办”、“可怜我”……
所有话语在我的脑海中盘桓不休,最后逐渐定格为一声一声的呼唤——
“陆绪”、“陆绪”、“陆绪”……
我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身体被某种情绪用力地扯住了,绷紧,又细微地发着抖。
陆鹤闲察觉到我的不安,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落在我背上,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动作不快,掌心的力道很轻,像是在顺毛。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陪着我,掌心随着我的呼吸起伏,耐心地来回移动。
过了很久,直到我平静下来,陆鹤闲终于放开我,把我按在座位上,表情严肃。
温情的重逢时刻告一段落,他大概要开始盘问我了。
我惴惴不安,把手揣进外套口袋里。
出乎意料的是,晏云杉给我披的外套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到了我的手。
我下意识用右手去试探,指尖碰到一个金属圈,被我的体温渐渐温热,表面并不完全光滑,摸上去有些起伏,像是镶了什么细碎的纹路或嵌饰。
金属圈不大,分量却不轻,静静地躺着,坚硬,沉默。
我用指腹轻轻摩挲它的边缘,一圈一圈地滑过去,迟疑着,确认了它的形状和表面的起伏,心里隐隐升起一个猜测。
这大概是——
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