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责申明的含义是,他和过去的任何一次一样,并没有要求回应和承诺。
我不明白。
陈谨忱总是将自己摆在一个很低的,几乎像是工具的位置。
这一刻他近乎自卑的掩饰和申明,让我怀疑不久前抓着我的手臂,让我和他走,让我不要上去,拿走我准备的礼物的人和我眼前这个,是否是同一个。
又或者是,在那一刻伸出手抓住我,与他而言已经是用尽勇气的争取。
一部分的我认为,这样是好的。
激情和冲动过后,冷静地思考时,我会发现,我现在仍然不能给谁一个稳固的承诺,因为我尚未能确认自己的心,确定我能够忠贞不二地去爱谁。
一个不要求承诺的人不会给我带来任何麻烦,我的冲动不会引发不好的后果。
另一部分我的有一些不满。
我都纵容他拿走了礼物,跟他上了车,搭上了他的手,主动向他提问,他为什么还是不敢承认?
胆小鬼。
在我知道他的想法之前,他多次蓄意接近我亲近我,但是在我知道之后,他反倒怯懦畏缩,不再尝试过多的靠近。
今天,我终于发现了我的完美助理不完美的地方。
沉默与不求回应的理由并非只是爱,还是他的自我保护。
是自卑、胆小,是不敢,是不相信自己有得到回应的可能。
我不能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没有自信,明明长得很好看,能力也很出众。是因为beta的身份,还是因为不算出众的家世,又或者是对我的不信赖?
于是我用力地抽回了我的手,反问他:“所以你叫我来,只是想帮我解决发情期?”
陈谨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好像是在默认。
不过我没有放过他,又接着问:“所以拉住我让我不要和别人约会,抢走别人的礼物,给我买花,把别人的花扔掉,预约我喜欢的餐厅,查天气预报,都只是想帮我解决发情期吗?”
陈谨忱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说话。
我向前倾,撑着头问他:“嗯?是吗?陈谨忱?”
“陆绪,你这么聪明,肯定什么都懂。”陈谨忱没有再沉默,而是忽然笑了,幅度不算大,比起开心更像是无奈,“我要是说了,今天之后,你会不会把我调得更远?”
“你不用想很多。”他很快地继续说,“你只要开心就好了。”
“你可以理解成,我不想要你的夜晚因为突然的暴风雪而变得无趣。”
他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坐姿称不上松弛。尽管语气仍是平缓的,但是表情几乎能看出一点恳切。
像是在恳切地希望我不要追问,不要打破安全的边界,给他继续妄想、继续沉没的可能。
这间餐厅的灯光是暖色的,很明亮,没有遮挡,没有阴影,我再一次看进他灰色的眼睛,在对视的时刻即产生了一种清晰地感觉——追问和打碎都是残忍的事情。
于是我再一次选择了纵容,纵容房间里的大象,甚至帮他找借口,说:“好吧,礼物就当做你工作之外还照顾我心情的酬劳了。不过你也知道,礼物不是很贵重,你要是想要贵一点的,我也可以补给你。”
“你真慷慨。”他又夸我,“不过这个就够了,我很喜欢。”
我不明白他喜欢什么,一件毫无使用价值的玩具摆件,甚至还是他买来、他包装的,我只花了半个小时拼装。
不过我能看出,他是真诚地夸我,也是真的喜欢。
所以我仍然只能说:“喜欢就好。”
侍应生在这时开始上菜,话题暂时中止,我很善良地把眼镜还给了陈谨忱,希望他吃饭的时候不受到影响。
我必须承认,这家店的菜品确实很符合我的口味,装潢灯光也是,都让我觉得很舒适。
细细密密的小雪珠开始清脆的敲打窗玻璃,然后世界安静下来,飘飘摇摇的雪花和北风拂过,落下,猛烈的暴风雪隔着玻璃看,并不可怕。
室内像是极地里的冰屋,温暖,安全,私密。
餐厅里的小提琴手开始演奏《L’Inverno》的第二乐章,侍应生送上餐后酒,对时间的感知似乎有些太过迅速,比我感知到的更快的,晚餐时间就结束了。
我看着窗外,马路上积起了一层积雪,少有车辆开过,显然已经不是适合行车的时候。
“是想要休息了吗?”陈谨忱看见我的动作,问我。
“你打算让我在哪里休息?”我反问。
他告诉我:“餐厅的楼上就有房间,能达到你的居住要求,我定了两间。”
我环视了一圈,问他:“你什么时候定的?这家餐厅的位置和房间不像是临时能订到的。”
“出发之前。”陈谨忱向我坦白,“商定行程的时候。”
“今天晚上你的行程是空出来的,我想……如果你没有很想去的地方,就可以来这里。”
他顿了顿,说:“见到晏先生的时候,本来打算取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