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寻常
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缭绕,一名满身戾气的青年指间的烟头明明灭灭,
他坐的很远。
整个人似乎游离在谈话之外,只是偶尔附和着笑笑。
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痕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
他机械地点开那个名为[债主互助群]的微信群。
聊天最後一条消息是,
赵铁柱:装什麽圣母?当初要债的时候你不也动手了?
群里原本有37人,现在只剩下5个头像死气沉沉地挂着。
青年叫陈默然,他烦躁地掐灭了烟。
这些年他养成了一种病态的习惯:每当生活将他踩进泥里,他就要翻出那些照片来看。
照片里那个叫夏融煦的男人,有时蜷缩在地上嘴角有血迹,有时被打的鼻子流血,还有一张陈默然最喜欢的,夏融煦手腕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李栋怕被惹上麻烦,在群里从不会发过分的照片,可就是这一点不过分的照片,
都变成了陈默然的救赎。
陈默然来自一个小城,
桦林镇,那里有白桦林和煤矿。
他父亲陈建国曾是镇上最体面的包工头,直到接了夏家那个工程。
记忆里那个冬天特别冷,父亲把全部积蓄垫进去买建材,结果工程突然叫停。
夏家夫妇突然身亡,只留下个13岁的孩子。
"他爸,算了吧。"14岁的陈默然记得母亲这样劝过父亲,"那孩子也被亲戚接走了,我们根本找不到人。"
但父亲还是天天去空荡荡的夏家别墅守着,直到别墅易主,
直到身体垮掉,咳出血来。
葬礼那天,母亲跟着卖保险的男人走了,连黑纱都没摘。
手机突然震动,陈默然条件反射地解锁,只是条垃圾短信。
他盯着屏幕上父亲唯一留下的照片,那个站在未完工的项目前微笑的中年男人。
如果当初夏家把钱结清,父亲不会死,母亲不会跑,他应该正在某所大学的实验室里做研究,他小时候学习也很好的,他会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十几岁就出来混,
泥潭里面浸泡的太久,再也不能见光。
现在还清了钱又有什麽用?
他除了打手还会做什麽?
他还能做什麽?
他的人生早就烂透了,夏融煦还来的钱,早就在赌桌上又输了精光。
那钱,买不回父亲的命,买不回他的家,买不回他的人生。
夏融煦凭什麽觉得还完钱,就结束了?
群里最後一张照片是夏融煦倒在地上,脸上和身上都是咖啡液,漏出一点肩膀的烫伤。
陈默然放大了看,心里涌起熟悉的快意。
看啊,夏家的少爷也在人间受苦。
这种扭曲的慰藉支撑他度过无数个想跳楼的夜晚。
"喂,疤哥!"黄毛醉醺醺地撞过来,"发什麽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