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迟缓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後逼近。那声音像是刻意放轻,却又因某种兴奋而难以控制节奏。
“回来啦?先看会电视,妈妈做饭很快的。”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手上的菜刀已经落在案板上,发出规律的“咚咚”声。
突然,一双粗糙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力道大得让她眼睑生疼。那掌心带着潮湿的汗意和淡淡的烟草味,绝不是苏柏宁的手。
“猜猜我是谁?”一个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根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热气喷在她颈侧。那声音像是从积满痰液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令人不适的粘稠。
苏雯浑身一颤,菜刀“咣当”一声掉在台面上。
“你……你是谁?宁宁呢?宁宁!”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却只换来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里带着扭曲的愉悦。“怎麽,才过了十几年就把我忘记了?”他的手指恶意地加重力道,指甲几乎要陷进她的皮肤。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放开我!”苏雯拼命挣扎,可男人的手臂像铁钳般纹丝不动。她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竟如此弱小。
“这麽多年,你的习惯还是没变啊。”男人突然凑近她耳边,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依旧喜欢把钥匙放在地毯下?”他故意放慢语速,每个字都像毒蛇吐信般渗入她的耳膜,“这习惯可不好,如果被坏人发现闯进来怎麽办?”
“你是……?”苏雯的声音突然顿住,一个模糊的猜测浮现在心头,“该不会是。。。。。。”
“看来你认出我了?”男人缓缓松手,随着距离的拉开,苏雯这才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正面目。
徐飞,这个曾在高中时期与她有过交集的男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当年,苏雯在街头遭遇混混纠缠,在这危难之际,多亏徐飞挺身而出才替她解围。然而这份“援手”的背後却暗藏着肮脏的条件,他胁迫苏雯与他交往,孤立无援的苏雯只能被迫妥协,并与其发生关系,不慎怀孕。
徐飞发现苏雯怀孕後非但没有担起责任,反而绝情地将她抛弃。苏家父母得知这个消息後将徐飞告上法庭,并坚决要求女儿打掉这个孩子。
然而苏雯却坚称孩子是无辜的,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和舆论的压力,毅然决然地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这个孩子就是苏柏宁。
而苏柏宁对此却毫不知情,此刻的他正捧着一束沾着晨露的鲜花,嘴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满心期待着推开家门时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
走到楼下时,苏柏宁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发现家中的防盗门竟虚掩着一条缝,里面还隐约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他的心脏猛地一沉,後背也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靠近。
推开门的一瞬间,刺耳的争吵声便扑面而来。母亲正与一个陌生男人对峙着,那人身材修长,面容本算得上清秀,却因凌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衬衫显得格外邋遢。他叼着烟的嘴角不时吐出灰白的烟圈,在空气中扭曲消散。
“啪!”
鲜花从苏柏宁骤然松开的指间坠落,花瓣四散飞溅。这声响惊动了争执中的两人,徐飞和苏雯同时转头,只见苏柏宁僵立在玄关处,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的目光在母亲和陌生男人之间来回游移,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哟——”徐飞拖长了音调,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苏柏宁,“这不是我儿子吗?几年不见,都长这麽大了!”他咧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
苏柏宁的眉头猛地拧紧:“你说什麽?”
“徐飞你疯了!”苏雯尖叫着冲上前,用力推搡着徐飞的胸膛,“宁宁别听他的!快报警!”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滚开!”徐飞猛地一挥手,苏雯像片落叶般被甩到地上。他擡起脚,皮鞋重重落在苏雯腰侧,“贱人,谁准你这麽跟老子说话的!”
苏柏宁的拳头越攥越紧,他浑身颤抖得像张拉满的弓,视线死死盯着徐飞踹向母亲的脚。突然,他抄起墙角的棒球棍冲了上去。
木棍带着风声狠狠地砸在徐飞的太阳xue上,随後应声断裂。徐飞踉跄着後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被一个凳子砸倒在地。
木凳腿砸在颧骨上的闷响丶徐飞痛苦的嚎叫以及飞溅的血珠,苏柏宁什麽都听不见,什麽都看不见,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抡起丶砸下的动作,直到徐飞像摊烂泥般瘫在地上,再也发不出声音。
一旁的苏雯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该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苏柏宁蹲下身,将两指轻轻探向徐飞的鼻息,随即收回手站起身,“放心,还留着口气。”他拿起电话手表,目光冷峻,“报警吧。”
警笛声很快便划破夜空,闪烁的警灯将小巷照得忽明忽暗。经过现场勘查和笔录,徐飞最终因涉嫌非法侵入住宅罪被警方带走。警车远去时,苏柏宁望着渐渐消散的红蓝灯光,眼神晦暗不明。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苏柏宁低头看了看腕表。
“我该回学校了。”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对不起。。。。。。”苏雯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没关系。”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饭什麽时候都能做,反正我也不饿。”
“不,我不是说这个。。。。。。”苏雯的声音越来越小。
“别说了!”苏柏宁突然提高了音量,像是被触到了某根敏感的神经,“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行吗?”
他甩开苏雯的手,抓起书包夺门而出。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照不进他漆黑的眼眸。
深夜的宿舍里,苏柏宁站在洗手台前,双眼通红,面容扭曲。他死死盯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为什麽。。。。。。”他喃喃自语,突然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为什麽要骗我!”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颓然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掌心。卫生间的门紧锁着,他就这样蜷缩在冰冷的瓷砖上,任由黑暗一点点吞噬自己。
第二天,苏雯收到儿子发来的信息。
木白(苏柏宁):“妈,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木白(苏柏宁):“这一切都是那个禽兽的错,与你无关,你不要因此自责。”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所有人第一次见到苏雯的反应,都下意识认为她是苏柏宁的姐姐,没想到吧,其实那是一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