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滚开!是你。。。。。。肯定是你带坏我儿子!”于文清歇斯底里地尖叫,像头失控的野兽,正在疯狂撕咬着任载阳的血肉,“你说话啊!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任载阳没有回应,他颤抖着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咸涩的海水不断灌入他的口鼻,每一次挣扎都让身体更加痛苦,窒息般的恐惧如潮水般将他彻底吞没。
“回答我!”于文清又去撕扯任载阳的手臂,在苍白的皮肤上抓出几道血痕。剧痛中,任载阳终于崩溃地闭上眼:“不。。。。。。不喜欢。。。。。。”
这句话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捂住脸蹲下去,不敢面对苏柏宁瞬间惨白的脸色。
“你说。。。。。。什麽?”苏柏宁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站不稳。他宁愿被捅一刀,也不想听见这个答案。
“对。。。。。。对不起。。。。。。”任载阳瘫坐在地上,像个被抽走灵魂的傀儡。他不敢擡头,仿佛头顶悬着千斤巨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压得粉身碎骨。
“够了。”于文清整了整衣襟,声音冷得像冰,“从今以後,谁也别再提这件事了,以免伤了和气,多馀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你们就请回吧。”
苏雯长叹一声,拉着儿子往外走。苏柏宁却死死抓着任载阳的手不放,直到那只手慢慢地从他的掌心滑落,他眼中仅存的光也熄灭了,行尸走肉般被母亲拽出门去。
任载阳仍跪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骨头。于文清居高临下地踢了踢他的小腿:“还坐在这干嘛?赶紧起来,回卧室学习去!都高三的人了,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麽。”
他艰难地爬起来,踉跄着走向卧室,身後传来母亲冷酷的宣告:“明天我去学校找你们班主任,让她帮我好好盯着你,你最好不要再给我整出什麽幺蛾子!”
房门关上的瞬间,任载阳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割出一道惨白的伤痕。这一夜,窗外的枯叶落了满地,而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一点一点吞噬了整个世界。
第二天清晨,任载阳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上学的路上。盛夏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他灰暗的心底。走到巷口时,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转身回望,那条熟悉的小路空荡荡的,再也不会有人倚在拐角的大树下等他。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他迟疑片刻,最终只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经过二班教室时,他的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个靠窗的座位。阳光倾斜地洒在空荡荡的课桌上,那里曾经坐着的人,如今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苏柏宁就这样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抽离,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他的心中渐渐泛起苦涩的悔意,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上心头。往日的阳光从他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阴郁。他开始厌恶自己,厌恶那个在关键时刻畏缩不前的自己,厌恶那个不敢直面真相的自己,厌恶这个浑身都是缺点的自己。
为什麽?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为什麽就不能再勇敢一点?若是当初能战胜内心的怯懦,向母亲袒露真实的想法,或许此刻就不会陷入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边是难以割舍的感情,无论作何选择都注定要伤害一方。他竭力隐忍着自己的痛苦,既不愿见母亲因他而黯然神伤,更不忍目睹苏柏宁为护他周全而遭受那些刻薄的谩骂。或许,眼下这个看似两全其美的决定,已经是命运给予他最好的安排了。
然而,一个人就算能瞒过天下人,却终究无法骗过自己的心。任载阳虽竭力说服自己坦然接受命运的摆弄,试着与之和解,可心底那股倔强的力量却不断涌动,驱使着他做着看似徒劳的挣扎。内心深处,他不断地向那不公的命运发出无声的控诉,宣泄着满心的不甘与愤懑。
李念榕坐在一旁,很快便察觉到任载阳今日的异样,瞧着他眉宇间凝结的愁绪,不禁心生好奇,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在她关切的询问下,任载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不落地告诉李念榕。
李念榕沉默了片刻,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那麽,你现在打算怎麽办?”
“我不知道。。。。。。”任载阳缓缓擡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
“这叫什麽话?”李念榕突然伸手扳过任载阳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她提高自己的音量:“你看看现在的自己,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任载阳吗?”
“我。。。。。。”任载阳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李念榕的话像一把利刃,直直刺入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告诉我,是谁暗恋苏柏宁整整三年?”李念榕步步紧逼。
“是我。。。。。。”任载阳的声音很轻,轻到他自己都难以察觉。
“是谁每天辗转反侧,因他魂牵梦绕?”
“是我。”
“是谁宁愿自己心痛,也要把他推向别的女孩,只因为觉得那样他就会获得幸福?”
“是我!”任载阳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此刻全都浮现在他的眼前。从最初的怦然心动,到後来的相知相守,每一道坎他们都一起跨过来了。如果现在放弃,那些共同经历的酸甜苦辣又算什麽?
李念榕的语气缓和下来:“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该明白,对他而言,你就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或许在你看来,向妈妈妥协是为他好,可在他眼里,这比任何伤害都更让他痛苦。”
任载阳浑身一震。他终于明白那天苏柏宁为何能那样坚定地与他母亲对峙,因为苏柏宁深信身後有爱人的支持。而自己的退缩,无疑是对这份信任最深的背叛。
“我真是个混蛋。。。。。。”泪水无声滑落,在课本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什麽?”李念榕没听清他的低语,但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也不免生出一丝担忧。
任载阳猛地站起身,课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去哪?”李念榕不明所以,惊讶地问。
“我要去找他!”任载阳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